待到铁匠回家。
顾州牧非要铁匠与他一起并排上坐,铁匠哪敢如此?毕竟一州州牧怎么说也是个三品大员。
左右推脱半天,见实在推脱不过,才战战兢兢坐到主座之上。
见自家男人回家来了,辛氏才敢走进堂屋。
州牧大人似乎也是面有难色,半天也没说话,似是在思索什么极其复杂的问题一般。
气氛在沉默中越来越尴尬。
念初和顾言铮等得有些不耐烦,不约而通地看着房梁上的两个雕儿出神。
却不知州牧大人也在看着这两个孩子出神。
半晌,州牧大人轻咳了一声,这寂静尴尬的气氛才算是被打破了。
“许贤达。”他看向铁匠。
铁匠一脸迷茫看着州牧大人,又指了指自已?
顾州牧点了点头。
铁匠是个粗人,从出生到如今三十出头了,都没人这样称呼过他,他虽是不明白这两个字是何意思,不过还是恭恭敬敬地回了一声:“州牧大人请吩咐。”
州牧拧了拧眉:“今日摄政王妃来人请念初,我们都不知对方此来何意。但是看对方这个阵仗,怕是念初一去,难有归期了!”
铁匠夫妇才听此言,马上跪下,铁匠一个大男人这是急的要哭了:“州牧大人要为小民一家让主啊!我不管来人是谁,自家女儿怎能让人抢了去?”
顾州牧扶起铁匠,语重心长道:“初儿丫头乃我允洲福星,我自是不愿意她离开的。但是摄政王府来请,这事儿确实不好办。若是几日之内,他们真就拿到了封诰文书,咱们总不能抗旨不是?”
铁匠此时已经哭出声来,复又扑通跪下:“青天大老爷,您可是要想想办法呀!这么小的孩子离了父母可怎么过活?”
顾大人赶紧又将铁匠扶起:“我方才倒是急中生智,生出一法子,就是不知道二位是否允准?”
铁匠夫妇听到州牧大人如此客气,忙不迭地一起点头:“但凭大人吩咐。”
“初儿时常与我家铮儿在我府中玩耍,我瞧着这两个孩子也算是脾性相和。”
“丫头时不时与我手谈几局,我都不是对手,我治下许多陈年积弊也是初丫头瞧出了端倪,与我言说后方才治理得当。初儿的才干我十分欣赏。”
“我夫人也常常在我面前褒奖初儿是何等的玉雪聪慧,那也当真是喜欢得紧呢!如今能留住初儿的法子,怕是只能给她定门亲事,若二位不弃,可否定下犬子?”
州牧大人说这话时,言语十分诚恳,好似求娶的是一国公主,而非一介草民之女。
铁匠夫妇闻言,似是得到了太上老君来送仙丹一般,有些不相信自已的耳朵,喜出望外之色几乎溢于言表。
他们心里自是一万个愿意的,能与州牧结亲,那是何等荣耀之事。
顾言铮脸上也是一阵羞红一阵慌乱的,但是嘴角却挂着怎么都藏不住的笑意。
铁匠正要开口,只看见念初抢先一步近前:“承蒙州牧大人不弃,这是念初的福分。可初儿还未曾及笄,此时谈论婚嫁,于礼法有违。”
顾大人摆摆手道:“未及笄也可先行定亲,待到及笄之时下聘便是了。”
念初眼珠子在垂着的眸子转了转:“大人,顾家待我不薄,我也与铮哥哥是好友,将来之事,我自已也说不好。可......”她说的一脸真诚。
可心里想的却是,这一个十五岁的小伙子,在她的眼里就是个大侄儿啊!这哪儿下得去手?
顾州牧瞧她犹豫的样子,开明的说道:“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念初心里知道,这顾翰云,一介布衣出身,不到四十就已经位列三品,绝非等闲之人。
明人不说暗话,跟聪明人说话更是有什么说什么最好。
“顾伯父,您与我父母谈及要我与铮哥哥定亲一事,我并无任何异议,只是我深深的知道现在并不是时侯。”念初不卑不亢的开场。
顾翰云拧着眉头等她说下去。
许家夫妻此时额头上皆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汗。多少是有些紧张的。
“只是,念初认为,无论于男子还是女子,婚姻都是一生中及其中的事情。”
“念初会炼铁,懂些小营生的手段,但是这些比起经营一个人,一个家来说都是小巧。”
“一个贤良的妻子,上能行孝,让长辈舒心安康,下需教导孩儿们至纯至真的品行。要爱戴夫君,更要能规劝夫君。左右还需得和睦亲戚妯娌,打点下人家财。”
“念初自问,现下还让不到一位尚可的妻子。”
顾州牧听了念初的这番话,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心想这确实是个有分寸,知轻重的好孩子。
“初儿很是识大L,不知初儿还有何见解?”此时的顾翰云嘴角已经扯动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婚姻讲究的是家和万事兴。家和之本乃是夫妻之和,铮哥哥待我很好,可是我们毕竟相识尚浅,可是夫妻之和说到底,是要真心的爱着对方,守护对方,是一种相守相携的仗义。”
“人说,以色事他人难得千日好,多少少年夫妻中年疏离的,都是因为少了这一份相携相守的仗义,容不下对方的疏漏。”
“可若非真心的L念彼此,了解彼此,怎么能一世和美呢?故而若要与铮哥哥议亲,念初觉得还要好好相处几年再议,方才稳当。”
顾翰云此刻内心是十分惊叹的,要说这夫妻之道,许多人一生也无法参悟其根本,一个十三岁的女娃娃怎就如此通透?
念初的这一番话,让他更加想护着这个女娃儿了,哪怕可能这一护,会跟摄政王府结下仇怨,那他也在所不惜。
“念初啊,此番摄政王府前来,你我皆不知是何用意,名利场里暗流涌动,波云诡谲。”
“你若议了亲,便是和我顾家有了关联,我还能保你周全,若是这亲事不在,我怕也是有心无力。”
念初看得出顾翰云这话说得真诚,心下也十分感动。不过此时此刻要她嫁给一个十几岁的小屁孩,她真是万万让不到的。
“姻缘是我穷一生之力要捍卫的温暖,绝非为我挡灾的盾牌。”
“自我大难后醒来,老天眷顾赐我睿智,我也得大家那么多的好处。可这世上哪里来的只得不失的道理。”
“此番前面是刀山我也上得,是火海我也淌得。人之一生所有的意外,要么将人打死,要么九死一生,更上层楼。念初不怕。”
随后她朝着州牧大人笃信地一笑。
顾翰云听完这些话,便知道自已家这个还未开化的二儿子是断断配不上念初丫头的。
他不由得感慨,这妮子若是个男儿身,将来也必定是封王拜相的人物。
顾翰云随后交代念初,无论如何允洲是她的依靠,遇见任何难处开口就是。
念初和父母纷纷谢过州牧大人之后,州牧大人也要告辞了。
这便带着顾言铮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