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时感觉到床边的人似乎要离开,伸手抓住了他温热的手掌,而这一下用了好大的力气,扯得胸腔和头都疼。
她的眉头皱起,似乎是有些难受,声音虚弱,念着,“别走,别走。”
戚树薄唇微张,被握住的手一抖,她的手过于冰凉。
他说话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安抚着迷糊的景时,“景时小姐,我不走,我去拿条干毛巾。”
“别走……”
景时只喃喃着让他别走,紧抓着他的手不放。
“景时小姐,我不离开。”
戚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已要说这样的话,说着不离开她的话,明明他只是让他暂时别走。
他握着景时的手,又替她揶了揶被子。
戚树嗅到了房间内从进来时就察觉到的不一样的气味,目光在房间里搜寻着,最终落在一处安神的熏香上。
戚树看了看景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选择,或许答案早已经被掩埋在那个叫Sarah的女人身上。
时光无形的缓缓流逝,夜晚降临,冰城的上城区里,所有的地方,华灯初上。
房间外多了些错综的脚步声。
“戚树。”
景辉叫着戚树的名字,大着步子踏进了房间,看见戚树蹲在床边,女儿景时躺在床铺里昏睡着。
他的身后还站着景昕和柒砚川。
“景先生。”
戚树握着景时的手早已在景辉进来前松开,他站起身来微微鞠躬,脚下一阵发麻,差点没站稳。
景辉带来了景氏的私人医生宋,宋医生查看着景时的情况。
“景先生请放心,小姐没什么事,好好休息一下就好。”
“嗯,出去吧。”
景辉像是长舒了一口气,眉头紧蹙,看着床铺里的女孩。
接着他看向了戚树,阴翳的目光好似变成带着攻击性的刀子扎在他身上。
“戚树,待会来书房一趟,你最好给我一个我能接受的说法。”
景辉在责怪戚树没保护好景时,没尽到他应尽的职责。
“是,景先生。”
戚树低下头,是该怪他的,明明察觉到了她的怪异情绪,却没有多往前想一步。
“爸,既然她没事我就先回房了,有些困了。明天我还要参加公司会议。”
景辉身后的景昕这样说着还打了个哈欠。景辉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瞬时让她心中颤栗。
景昕像是会切换皮囊般,脸上立马挂起了一层微笑,走到景辉身旁宽慰着他,“爸,你误会了,我也是担心阿时的。您也别太担心了,注意身L。”
戚树看见,景辉身上散发着作为上城顶端上位者的气场,正压着怒意。
景昕没再敢说话,只是恶狠狠的瞥了一眼床铺里的景时后乖乖地站在了旁边。
待到所有人散去,柒砚川站在远远的地方,深深望了一眼景时便关上门离开。
他知道,他的身份无法在这种情况下待在她身边。
戚树跟着景辉的步伐,一前一后单独进了书房里。
戚树祥像个犯错的人端站在景辉面前,景辉坐在复古风的沙发里,像旧世纪里拥有至高王权的长者。
“说。”
“景时小姐,是自杀。”
景辉皱起了眉,比起相信景时会自杀,他更愿意相信戚树学会了说谎。
他了解到的景时永远是充记希望又鲜活的,哪怕是后来发生了变故,她也还是努力的让着事,这么聪明,要强又要自尊的女儿怎么会选择自杀。
“你什么时侯学会了说谎?”
戚树对上景辉的视线,看到他的眼神里全是质疑。
“戚树不会说谎。景时小姐这半个月来情绪一直不佳,今天她点了很浓的安神香,导致陈姨昏睡。景时小姐锁紧了门,想把自已溺死在浴缸里,她还想割腕,但也许是怕疼没有继续。”
景辉的神色在戚树的叙述里变得有些悲戚,她一直努力的活着,为什么突然……
“景先生,是我的失职,没有及时向您报告景时小姐的情绪变化。”
戚树鞠了一个深深的躬。
“以后,寸步不离。”
景辉简洁的命令。
“是。”
景辉抹了一把脸让自已清醒些,摆了摆手示意戚树离开。
戚树转过身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又转过来看着景辉。
“有事?”
景辉看着他欲言又止,皱起眉头。
“景先生,景时小姐太孤独了,我想,您应该多关心一下她。”
戚树说出这句话的时侯,没有太多的思想斗争,他觉得他应当这么说。景时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拥有,但其实太空虚,这几年,他所看到的有关于她的生活,都是难以揉碎的孤独。
听到这句的景辉,很明显是愣住了,他想过戚树的赤诚和真实,但他把所有人不敢说的禁忌说了出来。
“戚树,你管的太宽了。”
“是,抱歉景先生。”
戚树抿了一下嘴,关上门离开,他从头到尾没再看到过陈姨,还是问了管家一句,“金管家,陈姨呢?”
金管家微微一笑,脸上的褶皱透着一些阴沉。
他只是将戚树带到楼梯处,说了一句,“她老了,要去下城区养老。”
然后就示意他下楼离开,戚树看到了他袖口处的血迹。
此时,空荡荡的公车上,陈姨浑身是伤,止不住的颤栗,紧紧盯着前面的司机。
就是因为惧怕这样的下场,她才会想到逃跑。可是太过异想天开,太阳刚落她就被金管家抓了回去,受了十余下血淋淋的鞭刑。
公车晚上七点就停运,但景氏有能力让司机专门送她去一趟下城区,她知道自已是要被送去机械厂让苦活,但是还好,她起码还活着。
公车突然停了下来,两位乘客上了车,都戴着黑色的棒球帽,帽檐压的很低,分别坐在陈姨身前和身后的座位上。
安静与窒息感,公车已经开下了拉索大桥,进入下城区的领地。
陈姨颤抖着,她听见身后那个人的声音,“景辉愿意留你一条命,可柒先生不愿意呢。”
冰冷的器物深深穿进了陈姨的腹腔,前面的人捞起她下了车。
司机只是停车再启动,一切他只当作不知晓。
公车没有驶进终点站场,而是拐入了黑暗中,消失在夜色里。
……
戚树打开自已的小房间,取下一件新的黑色衬衫换上,原来那件衬衫已经濡湿,也被景时抓得不成样子。
他修长的手指扣下最后一颗暗灰色纽扣,这才想起来自已的外套好像还挂在景时的轮椅上。
戚树转过身来,余光里瞥见桌上摆着一份纸质的东西。
他拿起那两张纸,“解约协议”。
“自今日晚二十时整起,乙方所欠债款为
0.00,甲乙双方关于一号合通的全部条款和约定作废,乙方可随时结束服务关系,恢复自由……”
戚树的手垂了下来,紧紧捏着那两张纸,定定的站在房间里很久很久。
最终,他将这份协议放进了最下面一层的储物柜抽屉里,在两年后才将它拿出来并签上了自已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