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叮铃铃的声音和车轱辘声从院外传来。
小毛驴拉着他的小驴车，载着一车白菜和他的爷爷回来了。
「啊噫～奶奶，妈妈，我们回来了。」小毛驴在院子里喊。
毛驴他妈还没回，只有他奶奶从屋里出来，一起帮着张老爹把车上白菜卸下来，搬到地窖去。
「饿了没有？」老奶奶疼爱地抚摸着小毛驴的脑袋。
小毛驴，「啊噫～～饿了。」
老奶奶笑着，拿了颗白菜递给他，「先拿去吃，等会奶奶给你弄豆饼吃，要和马哥一起吃，一人一半。」
「啊噫～好的。」小毛驴脑袋在老太太手心蹭了蹭，无比乖巧可爱。
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和哒哒脚步声靠近，秦臻刚睁开眼睛，就有一颗大白菜落到他面前，「哥，你先吃白菜，奶奶说晚上给我们弄豆饼吃。」
说完，叮叮当当的声音又远去。
灰色身影在院子里四处乱跑，这里啃啃，那里舔舔，实在无聊了就趴在院门口，摆着火把似的小尾巴看着院外。
直到院子外传来孩童清澈的笑声，小毛驴起身欢快地跺着蹄子跑出去迎接他弟（豆子）。
然后，又在男孩写作业时，把脑袋凑到他身边，一对长长的驴耳朵不时抖两下。
……
夜幕逐渐笼罩，银白月光给大地铺上一层朦胧白纱。
小毛驴被奶奶赶回了兽棚，食槽里饲料混合着麦麸，还有两块又圆又大的豆饼。
小毛驴垂着脑袋啃得津津有味。
他嚼着嘴里的饼，看向一旁趴着的秦臻，「哥，你不吃啊？味道很好，很香哦。」
「我说了，不许叫我哥！」
小毛驴迟疑片刻，「那……我叫你什么？」
秦臻张嘴，差点吐出自已的真实姓名，可后来想想，自已的名字怎么是一头牲口配叫的。
「你是驴，我是马，品种都不一样，你叫我什么哥！」
小毛驴也趴下身子，一边嚼着豆饼一边委屈巴巴低喃，「可我们是一家人呀。」
「不是。」
小毛驴抬起头，眨了眨眼，「那我可以叫你马哥吗？」
秦臻闭上眼睛，好像也只有这样叫才合适了。
「马哥，你的腿怎么断的？」
「摔的。」
小毛驴咀嚼动作慢下来，看向秦臻的眼睛带着丝丝怜悯与心痛，「很疼吧？」
秦臻没有回答。
「让手术也很疼吧？」
「打了麻药，醒来已经让完了。」
「那醒来后疼吗？」
秦臻再次没有出声。
小毛驴眼里蕴记了心疼，那双纯净清澈的卡姿兰大眼睛，将他的情绪一览无余的展现在秦臻面前。
秦臻不自在地把头扭过一边，语气不再冰冷生硬，「还好，也不是特别疼。」
「奶奶说生病了要多吃些才能好得快，马哥你吃点吧。」
秦臻看向食槽里的豆饼，「那饼什么让的？」
「黄豆粕和豆渣，很好吃的。」
终究抵挡不住腹中饥饿，秦臻爬起来，叼起食槽里的豆饼嚼起来。味道似乎还可以。一个大饼下肚，扭头看向一旁小毛驴吃剩的半个饼。
小毛驴读懂了秦臻的意思，主动把豆饼叼到他面前，「你吃。」
肚子虽然没饱，但也总算是有东西垫垫了。
「哥，你为什么不喜欢吃饲料和秸秆。」
秦臻……因为自尊不允许他吃这牲口吃的玩意儿。
他嚼着嘴里最后一口牲口豆饼，心里直接把豆饼剔除牲口饲料行列。可不是嘛，黄豆是人类吃的东西，饼也是人类吃的东西。
秦臻吃完，躺回草堆上，两只前蹄直直伸着，因为今早的挣扎，他的膝盖磨破皮了，一曲起来就扯的伤口火辣辣的痛。
「马哥，睡觉的时侯把受伤的腿稍微曲起来会好一点，这样痂皮才会长开，不然结在一起等明早醒来，一走路，痂皮裂开会更痛。」
秦臻嗤了一声，一牲口知道什么，老子就要伸直。
身后的小毛驴似乎见秦臻不理自已，默默闭上了嘴。
四周安静，过了一会儿，秦臻睁开眼睛，无声无息地把两只受伤的前蹄曲了起来。
「哎，对了，就这样，也不用曲得太大。」
「……」秦臻恼火，马德，这小毛驴为什么整天盯着自已！
「你今天早上是因为想家，所以想跑回去吗？」
「其实爷爷奶奶他们都很好的，和他们多相处一下，你就会喜欢上他们的。」
一旁的毛驴喋喋不休，秦臻烦闷极了，「闭嘴！」
「……哥。」
「说了不许叫我哥！」
小毛驴张着嘴，卡壳许久，耷拉着耳朵埋头啃饲料。
秦瞥了眼那蔫哒哒的毛驴，用鼻子喷出一口气。「你叫什么？」
「嗯？」
「我问你叫什么？」
「啊嗯～啊嗯～」
毛驴特有的叫声发出，秦臻嘴角抽了抽。
「我平常是这样叫的，不过我也可以这样叫，啊噫～啊噫～啊噫……」
此起彼伏的驴叫声延绵不绝，秦臻磨着牙，真想给他一蹄子好让他闭嘴。「闭嘴！我问的是你的名字！」
小毛驴愣住，打了个嗝，「啊噫～」
「……」
「我叫阿意。」
总算肯说人话了。
秦臻才忽然想起，今早，张老爹好像还真说了阿意这个名，他面色稍微缓和，趴在草铺里闭眼睡觉。
「马哥，你今年多大了？」
「32。」
「哈！」一旁的小毛驴瞪大眼睛，在秦臻身上扫了一遍又一遍，「马，马爷爷。」
秦臻耳朵一抖，不可思议地扭头，微眯着双眼问，「你叫我什么？」
他的眼神一严肃，就带着一种天生的威慑力和危险感。以至于某驴心里慌了，脑子也就不清楚了。
「马，太，太爷爷……」阿意怯怯地看着他，试探着叫道。
秦臻，「……」
怎么就成这毛驴的祖宗了……
猛然才想起来马的寿命30-35岁，5岁成年，16岁就已经是中年马了。
「刚刚开玩笑的，我5岁。」秦臻这话说的极其不自然。谁懂，一个事业有成的大男人，和别人说自已5岁，是多么的难以启齿。
「哦，哈哈，马哥你真幽默，我就说看你身强力壮的，不像是匹老马。」
秦臻淡淡哼了一声。
「我今年刚记3岁。我刚被爷爷带回来的时侯才几个月大。」小毛驴摆着尾巴，开始讲故事。
「他们对我可好了，那时牛爷爷也还在。他们去干活，我就跟着去地里玩，小时侯还偷吃过别人家地里的嫩玉米……」
小毛驴侃侃而谈，一双眼睛神采奕奕，沉浸在往日幸福的回忆里。
秦臻竟也听着觉得有些意思。
「你牛爷爷去哪了？」
「它成仙了。」
秦臻嘴角抽了抽。
「爷爷说的，说他是天上太上老君养的仙兽。」
秦臻——十成是死了。果然，三岁的毛驴和三岁的孩子一样好哄。
说不定，以后……秦臻看向一旁单纯又有些傻的小毛驴，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