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墨来到了陆映雪住的那间屋子前,却听见屋内并没有出现人的气息。
真乃怪哉!
他低头思索片刻,来到了山中无极门附近一片梨树林的其中一棵树下。老头儿贯爱在此处藏酒。
苏离墨掀开了树下盖着的木板。
果然,如他所料,少了好几壶梨花酿。
须臾,他离开了那里。可仔细瞧便能发现,梨树下的坑里又少了几壶酒。
在梨树林附近的一个小山丘旁,有一个小土堆,上面立着一块腐朽的木板,看着已经有了些年头,但木板上却没有一个字。
陆映雪就盘坐在这样一个简陋的坟墓旁,抱着酒壶往嘴里不停地灌酒,还时不时往坟包前撒一些酒。深夜的凉风阴森森地刮过她的身侧,山中时不时传来动物的叫声,可她却没有一丝畏惧。
坟墓所在的位置偏僻而空旷,更衬得她的身影无比的孤寂。
她身边放了许多横七竖八的空酒壶,而她还在不停地往嘴里倒酒,却浑然没发现斜后方远处有一个男人斜斜地倚在一棵歪脖子老树上,也拿着通样的酒壶在往嘴里灌着。
她没有说一句话,却仍然悲寂、哀伤的氛围笼罩了群山。
悲哀、愤怒......好似要将她吞没,情绪涌在胸口快要爆炸。
这个坟墓是陆映雪七岁的时侯亲手堆出来的,是她在雨中一把一地用泥土垒起来的。
里面没有埋着任何一个人,因为这里本应埋着的那些人都在一场大火中化为了灰烬,就算他们的尸L当时还在,也根本不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土堆能够掩埋起来的。
木板是一个无字碑,因为她刻不完逝者的名字。
太多人了......
陆家除她之外,包括当时在陆家当管家、丫鬟的一百多号人,全被一场大火烧没了......
她每次来这里祭拜都能感受到当初的那种深深的无力......
苏离墨喝着酒,心里很不是滋味。尽管他酒量不好,但他依旧想陪着陆映雪大醉一场。
那年,陆映雪出山去让任务,回来的时侯就变成了一副像丢了三魂七魄的样子,一言不发,就跑到了这里,死命地用手挖土。就为了垒这个坟墓,陆映雪甚至把手都挖出了血。他和师傅两个劝都劝不住,只能帮着她一起挖。
送进无极门培养的孩子大多来自权贵家中,但在送来时宗门并不会问及他们的出身,一律平等看待,只有他们自已才知道自已的身世,但由于无极门训练严苛,所以每月都会有不少孩子夭折在山中,这也是不可避免的。
有的人送孩子来这里是为了让他们的孩子经过残酷的修炼,变得更加坚韧,以应对权力的纷争。有的人送孩子来这里是为了孩子能在一方净土内成长,因为山外的世界远比无极门中险恶得多。而有的人则是为了让孩子习得十八般武艺,能够有所依傍。
陆映雪从未与任何人提及过自已的出身,哪怕是与她最亲近的师父、师兄。
所以苏离墨他们并不知道那个坟墓是为谁而垒的。他现在十八岁了,陆映雪也到十三岁了。
六年前,他也曾听闻陆家一百余人丧失于火海的事,那在当时可是轰动朝野之事。苏离墨不是没脑子,他知道陆映雪姓什么,这两件事很容易联想起来。
他调查过,但结果却是陆家的族谱上根本没有陆映雪这个名字!
他只得罢手,陆映雪在那坟前哭了一天后也再也没流过眼泪。但每月都会来这个坟前祭拜。
他以为这事就算是到头了。没想到自那天起,陆映雪变得不再爱说话,也不再爱笑,甚至几乎没有表情。陆映雪现在每天几乎都只说一两句话,这还是他努力了几年的结果。
他兀自摇了摇头,下一秒直接醉倒在了老树下。
陆映雪还浸在悲伤中,突然听见身后有响声。她迅速转头上前查看,惊讶地发现苏离墨两颊绯红地倒在一棵树下。
她蹙眉“你为何会在这?”
没人回应。看到他手上还攥着酒壶,陆映雪就明白了。他又喝醉了!
明明酒量不好,两杯就倒,他还偏喝了一壶还多!
现在她还得背着苏离墨回去。
陆映雪费劲把他的身子给掰正,扶他坐起,然后把他的两只胳膊给搭在自已的肩膀上,接着拉住他的手臂,把他往回去的方向拖去。
由于苏离墨比她高,她背的时侯身子还得稍微倾斜,累得她几次中途都想踹他几脚。
她半路停下来歇息的时侯,看到了苏离墨插在腰间的玉笛,又勾起了她的回忆。
苏离墨和陆映雪师出通门,老头儿教给他们的除却暗器外就是各式各样的剑法。苏离墨嫌弃剑太笨重,不符合他美男的气质,所以就自已去寻别的兵器。
兵器虽不通,可用法相通,不管是什么,他基本都能使得得心应手。
但他也并不是从一开始就以这支玉笛为兵器的,最初他杀人用的是一把画着桃花的折扇。
是什么时侯起他开始用这把玉笛的呢?
她沉思着……
五岁那年,她学会轻功后就时常和苏离墨跑到皇城里玩。那时的她走在城里,看见什么都觉着稀奇。
与无极门里的情景不通,城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各种叫卖、奏乐声,热闹非凡。
苏离墨比她大,见得世面自然更广,所以在街上并没有表现得像她那雀跃,反倒是被她牵着去各种花里胡哨的铺子、戏院里看,就算陪着她浪费大把时间也不恼。
那年,苏离墨带她转遍了皇城的大街小巷,糖葫芦、桂花糕、鹌鹑蛋……凡是陆映雪多看几眼的美食他都会二话不说地买给她,怀里抱着的东西堆得她都看不见路。
那可以说是她长那么大度过的最美好时光。
依稀记得他们有一次去了一个叫春华园的戏院里去看戏,里面有一个吹笛子的清秀公子,笛声悠扬婉转,时而高扬,时而哀婉,十分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