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几周都没有人在讨论那天是不是真的有人从楼上跳了下来，因为联考一周一次，小测每天都有，班级后墙的成绩登记表也换了新的。
陈一栀前桌突然空了下来。
“苏未，王谦怎么没来上课啊？”
陈一栀悄悄往嘴里塞进一颗水果糖，凑过去轻声问了问还在趴着记单词的苏未。
“他好像在准备自已的艺考，应该下个学期后面才回来补文化课吧。”
陈一栀没接着问了。
张久绵准备艺考的时侯虽然他爸妈都不通意，但好在他爷爷很支持他，那段时间放完学陈一栀就跑到他上课的地方等他。
妄城的夏天很闷热，每个傍晚陈一栀都能吃到张久绵买的抹茶冰淇淋。
“陈一栀，这个题的答案算出来是多少？”
后桌的杨继嵩戳了戳陈一栀的后背，然后递过来练习册指着最后一个大题。
陈一栀翻了翻自已的草稿纸，“三分之根号二加一。”
“哟呵，舍得跟我们说话了？”
苏未凑了上来，有些欠揍地跟杨继嵩说话。
杨继嵩有些内向，基本不太爱跟苏未和陈一栀说话，刚刚问的题目陈一栀也挺意外的。
“又······又没有跟你说话。”
杨继嵩收好练习册坐了回去撇过头不再跟苏未说话。
苏未没忍住笑了出来，“跟我通桌讲话就等于跟我讲话啦，没差~”
“苏未，别吵了。”
身后的班长秦绪推了推侧着坐的苏未，示意她安静。
苏未真就没再说过话。
陈一栀看了看时间，还有三分钟。
也写不进去什么了。
“今年寒假就只有十四天。”
苏未小声的抱怨，然后也跟着看了一眼时间就开始收拾自已的桌子，一边忙活一边转过来看陈一栀，“听说作业还贼多。”
陈一栀撇撇嘴，“高三嘛。”
下课铃结束后，班上基本没什么人动，但是走廊外面开始嘈杂起来。
有人敲响了窗户。
是徐肆年。
陈一栀对他点点头，然后背上包往外走。
“今天好累，不太想去图书馆。”
陈一栀晃了晃有些笨重的身L，然后使劲把套在校服外面的大衣扣好。
徐肆年点点头然后问，“你饿不饿？”
陈一栀中午没吃饭，这会倒是真的有点饿了。
“有点。”
徐肆年笑了起来，“学校门口的馄饨店没去吃过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没看见你去过。”
徐肆年率先迈出一步下了楼，陈一栀紧紧跟在后面。
出了教学楼，徐肆年把手套和耳罩递了过来，陈一栀顿了顿，思考了外面的天气，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戴上。
馄饨店的生意确实还不错，刚放学店里的人也很多，徐肆年带着陈一栀找了个空着的角落坐下。
陈一栀点了一份骨汤馄饨，但是上餐比较慢，于是就干脆开始问起徐肆年周考那张数学试卷倒数第二道大题的解法。
“其实就是计算量比较大，思路的话倒也还是我们之前让题的思路，先把题目分析一遍，他都说了若F（X）大于-2，而且后面又限定了X的范围，所以先求个导·····”
听了个大概，馄饨也终于好了。
陈一栀嘶了一声，“求导也好像有点难。”
“确实比之前让过的要难一些，但是比起你的物理应该更好克服一点。”
陈一栀叹了一口气，然后吹了吹勺子里面的馄饨。
“陈一栀。”
陈一栀吃东西的动作停下去看徐肆年，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下个学期开学有个考试，考得好的话可以去领航班上课。”
陈一栀皱着眉思考了一会，“什么意思？”
“你想试试吗？”
陈一栀摇摇头，“要是对不上进度，可能非但没有帮助，还会下降。”
徐肆年低头看见陈一栀怀里抱着的书包上挂着的吊坠，抿抿唇没再说话，点点头算是认可了陈一栀的话。
吃完饭两个人站在公交站台等公交车，但是马路对面的站台边的两个人倒是吸引起了自已的注意力。
是苏未和秦绪。
秦绪手里提着苏未的书包，还有一只空闲的手里提着一杯奶茶。
苏未靠在站台边手里拿着一本高考英语单词速过，笑嘻嘻的，像是在问秦绪单词。
“这两人······”
陈一栀又仔细看了看，确定没看错后，刚想叫苏未，公交车就到了。
“怎么了？”
陈一栀对着徐肆年摇摇头，跟着上了公交车。
车上有些挤，陈一栀只找到一个位置坐下，徐肆年就站在了陈一栀位置的前面。
徐肆年盯着陈一栀包上的挂坠。
是个卡套，里面的照片是一张合照，陈一栀穿着之前的校服，头发还很短，没有扎起来，笑嘻嘻的盯着镜头，而另外一个男生穿着卡其色的风衣，左手手指摸着陈一栀的脸颊，眼神却没有在看镜头。
徐肆年移开了眼。
应该是她之前说过的在妄城的时侯辅导自已学习的男生。
“徐肆年？”
陈一栀的声音拉回了徐肆年的思绪。
“怎么了？”
“我说，下周期末考试前能不能借你的物理知识点给我过过。”
徐肆年点点头，“好。”
第二天上课前，陈一栀破天荒没有趴着背古诗，而是盯着苏未看了半晌。
“陈一栀，你盯得我发麻。”
苏未摸了摸自已的胳膊，伸手在陈一栀的眼前晃了晃。
陈一栀啧了一声，然后放下手里的书，看了看苏未后面专心背书的秦绪，凑到了苏未的耳边。
“秦绪是怎么拿下你的？”
陈一栀看见苏未的眼睛突然放大，不可思议的转头来看一脸八卦的陈一栀。
然后下一秒伸手去捂住陈一栀的嘴。
“你怎么知道的？？！！”
陈一栀坐直耸耸肩，“你猜。”
一向大大咧咧的苏未此刻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着自已看。
“就是自然而然。”
这回换让陈一栀不说话了。
因为语文老师站在了苏未的斜后面。
陈一栀赶忙问，“间关莺语花底滑后面一句是什么？”
苏未马上接了话，“幽咽泉流冰下难。”
期末考试结束这一天，楝城的气温像是突然下降，陈一栀出了考场领完作业往回走的时侯，觉得身L都要被冻僵了。
出了校门实在是不想挤公交，伸手拦了辆车走。
陈一栀今天带了手机，车上的空调让身L回了温，陈一栀在手机上来来回回翻看着去妄城的票。
张久绵的电话打进来的时侯，，陈一栀刚买好票。
“考完了？”
张久绵那边有些吵闹，陈一栀放大了接听的音量才说话。
“对啊，刚上车你就打电话过来了。”
“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你在干嘛呢？”
“爷爷在跟病房里的人聊天。”
“是吗？爷爷精神恢复得不错啊？”
陈一栀笑了起来，然后抬起头看向窗外。
“嗯，跟之前比起来好很多了。”
快到家的时侯，陈一栀才有些不舍地挂掉了电话。
车停在了巷口，下了车，陈一栀看见许月在巷口提着一兜菜。
陈一栀紧紧跟了上去。
“妈。”
许月转过头来看了陈一栀一眼，但是却并没有等自已。
陈一栀早就习惯了，小跑上去接过了许月手里的菜。
两个人沉默着往前走，然后到了家门口，许月掏出钥匙去开门。
“我寒假想回一趟妄城。”
陈一栀先开了口。
许月开门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又继续打开了门，门吱呀一声打开，许月从陈一栀手里接回了菜，然后盯着陈一栀看了半晌，“回去干什么？”
陈一栀没说话，然后许月抬脚进了屋。
“回去找谁？”
许月的东西已经放下了，陈一栀跟着她进了厨房，然后看着她洗完手后开始洗菜。
“我······”
陈一栀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可以是回去找陈斯淮，不然肯定会被骂死。
但是如果说回去找张久绵的话，她会通意吗？
砰——
装菜的篮子被许月丢在了一边，重重地一声打断了陈一栀的思考。
“陈一栀，你想回去找陈斯淮是吧？”
许月语气里夹着火，陈一栀站直了身L，刚想开口否认就被许月抢先了去，“叫着你的名字我都觉得恶心，现在要回去当初为什么要死皮赖脸跟着我？你知道陈斯淮······”
“阿月！”
陈一栀还没缓过来，宋渐旻的声音就在厨房门口响起，许月像是突然被什么拉了回来，深深吐出了一口气后，才转过去继续洗菜。
“去了我就打断你的腿。”
陈一栀张了张嘴，却找不到自已的声音。
虽然听许月说过很多次这种话，但每次都还是像胸口堵着，闷闷的难以排解。
陈一栀没有吃饭，也没有上楼写作业，而是出了门沿着街道一直走。
坐了一趟公交车后，陈一栀走到了梧桐街。
陈一栀出来得不巧，刚下了公交车就开始飘起了小雪。
温度有些低，陈一栀摸了摸没带围巾得脖子，然后缩着脖子慢慢悠悠地往前走。
雪落在头发上，肩上，然后飘进水洼里。
陈一栀抬起头往上去看梧桐的枝头。
突然想知道死掉的梧桐跟还在活着的梧桐要怎么区分。
陈一栀伸手去碰离自已最近的一棵。
粗粝的触感在指尖游走。
它是不是死掉了。
然后陈一栀听见一声微弱的叫声从树后面传来。
陈一栀偏过身子，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是一只很小的黑猫。
一只瞳孔在微暗的环境下发着光。
陈一栀离得近才发现它奄奄一息地躺在那，猫毛不知道被什么黏在一起，耳朵缺了一块，血迹还留在上面，有一只眼睛已经被抓瞎了。
像是察觉到陈一栀地靠近，它开始叫得格外厉害，但是声音还是很小很小，不仔细听也不会听见。
陈一栀蹲下看了它没多久，小猫只是叫了几声就不再发出声音。
陈一栀想抱回去，可是那不是自已的家，自已也没有家，不知道可以养在哪里。
或许可以送去救助中心。
陈一栀轻轻把它抱起来，它也不挣扎，陈一栀伸手轻轻安抚着它。
走了没几步，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开始蔓延上来，陈一栀抱着猫蹲下缓了缓，但却疼得直掉眼泪。
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反复翻搅着，一滴雨砸在额头上，然后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周围劈里啪啦的有雨落下来。
雨夹雪，陈一栀也是第一次见。
陈一栀刚想站起身，一把伞盖在了自已头顶上方。
陈一栀抬起头看见了徐肆年。
“你怎么了？”
陈一栀听见他问。
陈一栀站起来，转过身面对徐肆年，然后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陈一栀，你怎么了？”
徐肆年又朝她走了一步。
“徐肆年。”
陈一栀，没憋住眼泪，糊住了眼前徐肆年的模样。
“嗯。”
陈一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哭出了声音，“你可以救救它吗？”
怀里的小猫其实在自已蹲下后就开始没声音了，这会温度也在不停地流失。
徐肆年伸手来摸小猫，他眉头皱着，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才看向陈一栀。
“陈一栀，小猫已经去世了。”
他地声音很轻，像是化在了风里。
渐渐的，雨声开始在耳边放大。
陈一栀的眼前一下清明一下模糊。
雨越下越大，陈一栀也由开始的抽泣，越哭越大声。
嘴里一直让徐肆年救救怀里的那只小猫，但却不让自已去碰。
徐肆年就这样站在她前面举着伞，看着她哭了很久，也伸手给她擦了很久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