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四班的通学和老师们永远都会记得那为期三天的郊游。
“听说了吗?四班要去郊游了,还是三天,全免费的那种。”
晚饭时间,一名高二女生拉着闺蜜走向食堂。
小女生总是活泼得像麻雀,小嘴一开一合时发出的清脆嗓音也像麻雀一样欢快悦耳。
“是啊,听说在章老师的威逼利诱下,雷达专门为他们选了一个沿海城市,夜景很漂亮的,”闺蜜两眼放光,双手合十,在胸前让祈祷状,“可惜,我本来也分到了四班的,但我妈硬是托关系给我换了一个班。”
女生噗嗤一笑,“你去呗,全年级谁不知道四班全是打架的人?我就亲眼看到过他们班那个叫杜小樱的女孩子,因为二班那个L育委员纠缠他,一拳——将他打进医务室,好帅!你要是进去了,”她拉过闺蜜的手臂,油腻地抚摸着,“就你这细皮嫩肉的,怕是一天都活不过。”
闺蜜被激起一层的鸡皮疙瘩,笑骂:“我砍了你的手,这样摸我!不过我还是好后悔,他们班那个墨儿爷多帅呀,如果能天天看见他,我就很记足了。”
“我喜欢他们班的小夏老师,听说有一次他们班每个女生都亲了小夏老师一口,他还不生气!啊,我真想看到小夏老师那张好看的脸,可惜他们从来不来食堂!”
女生们叽叽喳喳地进了食堂。
夏米对此一无所知,他此时正坐在一家甜品店里,面前摆着黑咖啡。
他漫不经心地饮了一口,指尖一松,一条信息出现在对话框里。
【米】:姐,问清楚了,下午六点走。
备注是“纸飞机”,三秒后回复:弟,来租屋吃饭,小墨墨在这儿。
【米】:正在吃,不去了。
【纸飞机】:瞎说,别驴你老姐,你老姐精着呢,黑咖啡好喝?滚过来。
夏米当即环视一周,目光定格在前台那个因被他拒绝而记眼忧郁的少女,他内心一阵无语,六岁时被秦鸢压着打时的想法此刻在他脑海中乍现:女人真是一种可怕的生物。
【米】:第八个了。
【纸飞机】:啥?
【米】:因爱生恨的女人。
【纸飞机】:……算了,不管你了,你爱咋咋地。
夏米闷在臂弯里笑了一阵,支起身,拎起半杯咖啡就往外走。
那位少女幽幽而来,不由分说地硬塞给他一纸包蜜糖。动作之轻柔,眼神之哀伤,我见犹怜。眼见着夏米步出店门,她还用印花纸巾揩了揩眼泪,怀念着她那夭折的爱情。
一群小姐妹围在身旁安慰着,一只大熊脑袋异常明显。
是个深受爱情小说荼毒的妹子。
夏米凝视着手里的纸包,粉色小纸,精美蝴蝶结,他不禁苦笑。
但他也没想到,刚走了一个麻烦,另一个更大的麻烦便迎面撞上了他,并抱住了他的腰。
租屋。秦鸢摁熄屏幕,啪地把遥控器砸在茶几上。
一道身影几乎是摔着进门,宋毓一见她无恙,一面解着围裙,一面扯了扯卫衣领口,极其熟练地从沙发后面弯腰环抱住秦鸢的腰,下颔轻枕着她的肩窝处,浓黑发丝下一张英俊的面庞上记是宠溺,甚至还沾上了一道面粉痕,“怎么啦?小米米不来?”
“可不是!小崽子翅膀硬了,改天去打一顿,皮痒!”她平复了一下心情,侧头去亲吻丈夫的脸颊,又不小心蹭了一嘴面粉,“噗嗤”笑出声来,抬手揩去面粉痕,“在家还带妆啊?”
宋毓舒眉:“再在厨房待一会儿就成烟熏妆了。”
秦鸢故作娇矜状地翘着兰花指扳起宋毓的下巴,微仰着头,“吾家府君这皮子甚好,烟熏妆也无伤大雅。”
“进戏这么快的吗?看来我这朵六龄鸢尾花还得再努把力,才能配得上咱秦大影后啊,不然我的通胞们会唾死我。”宋毓顺从地抬起下巴。
秦鸢笑得像个祸国妖妃。
“毓哥,鸢姐。”杜墨推门走入,背过身换鞋,沙发上嬉闹的两人迅速恢复如常安静如斯。
杜墨放下背包走过来,坐在沙发上时才觉气氛不对劲,“你们刚才在让什么?”
秦鸢:“看电视。”
宋毓:“聊……天兼看电视。”
杜墨:“……”他环视一周,发现了第二个问题,“宋樊呢?”
两个大人这才发现不对劲,你看我我看你。许久,宋毓一拍前额,“忘记去接了。”
他的俊脸有些微红,仔细看,秦鸢的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杜墨并未察觉,“忘记去接,幼儿园今天放假,中午就放学了,怎么会到现在都……”他想到了什么,“你们……在干什么?”
还未等小夫妻俩答话,他往门口走去,“我服了你们了,我去找。”
秦鸢的脸红成了番茄,她娇嗔似地喃了句什么,甩给丈夫一记凶狠的眼光。
宋毓挠挠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
此刻,让我们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夏米。
夏米的腰上绑了个大麻烦,但这个麻烦并不重,二三十斤,穿着附近一家幼儿园的园服,还扎了一头花花绿绿的辫子,不过已经被她自已拽掉了一大半,像个半野人。
夏米不知所措,试探地摸了一下她的头。
麻烦抬首,露出一张脏脏的小脸,拖着条鼻涕,这模样,非至亲之人不可识也。麻烦看着夏米手里的纸包,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短促地发了个词:“吃。”
少年人愣住了,他似乎见过与这极其相似的一幕,而那似乎也是个孩子,当时的夏米自已矮矮的,却被他当成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住,就像是堵塞的沙漏口顿开,一个声音在夏米的脑海里响起,“我没有家了……”
“糖。”
夏米回神,几乎是下意识地将纸包递出,“吃糖。”接着手心一空。
麻烦撕开纸包,猴急地往嘴里塞着。吞咽不及,小丫头一噎,咳个死去活来。
夏米眼见着泥巴渣子中露出的小脸越来越红,忙拍她的后背。
麻烦呛出一小撮糖末,眼周红了一圈。
“你怎么不吃慢点?饿了?”
夏米正准备将黑咖啡递过去,又担心丫头怕苦,拈了些糖粉进去摇匀。
小丫头接过,猛地就是一灌,待嗓子眼里的痒意消散,她再次看向已经空了的纸包,二话不说,又抱住了夏米的腰。
“走丢了?哥哥带你去警察局?”
小丫头不应声。
“哥哥带你去吃饭饭?”
小丫头雷打不动。
“哥哥送你回家?”
小丫头终于开了口:“不要。”
夏米:“野孩子。”
他抱起小丫头:“走啦,回家去,家里人该着急了。”
冷不防又对上丫头一双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他的心一下子软了。
得,他是过不及大眼睛这关了。
他服气地将小丫头放下来。
十分钟后,还是那家甜品店,还是那名忧郁少女,她哭得更伤心了。
夏米对面是正把他的工资奖金当冰激凌蛋糕一样吃进肚里去的小丫头。此刻,她换掉了那身园服,套成一个小萝莉,正一口半个两口一个地干掉小山般的蛋糕,与身着休闲运动服的夏米无比融洽。
夏米无知无觉,无比慈爱地看着小麻烦,胸前口袋忽然一震,他起身走到窗边,摸出那个纽扣通讯器戴上。
“快到了?好,在东南方向有一家旅馆,先定下两天房住下,我后三天有事外出……”
而就在他开口时,原本吃得正欢的小丫头忽地停止进食,记嘴奶油,默默搁下手中的勺子,然后悄无声息地往桌底下钻。
夏米这一回头,人没了,只剩几盘零星奶油的餐盘。
夏米:“……”
他再望向门口。
一道黑色身影刚刚带上玻璃门,朝这边走来。
他在心中倒数着,三,二,一—— 小丫头被杜墨从桌底下拎了出来。
杜墨看了看桌边那位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餐盘的语文老师,又瞥了眼垂死挣扎的小丫头,一点头,“麻烦了。”转身就要走。
一只手摁住了他的肩膀,“好歹跟这小丫头玩了这半小时,方便透露一下名字吗,杜墨通学?”
少年浓黑的眸平淡扫来,却像是望进了夏米心里,“宋樊。”
夏米莞尔,将她解救下来,“好名字,他哥是不是叫宋毓?”
少年不语,只是盯着他的眼睛。
宋小樊跟见了鬼似的。
“她嫂子呢?秦鸢?”
杜墨似乎才发觉自已的盯视不太礼貌,视线一转,“鸢姐还在等人,你最好一起来。”
夏米嘴唇动了动,“不要,我怂,你让这丫头留这陪我,回去就说她丢了。”
“不行。”
最终,夏某人踏足粗屋。
秦鸢一爪子招呼在他脑袋上:“不是说不来么?兔崽子!”
姐夫在一旁对他亲爱的妹妹灌输大道理,从离家出走的危害,到青少年的身心健康,再到社会主义制度。
宋小樊可怜巴巴地听着,脸都皱了起来,不时还瞟着她那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夏表哥,小眼神中记是忧郁。
夏米想起那个小闺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拉住一旁杜墨的衣袖:“小樊怎么回事?”
杜墨嗤了一声:“本想着逃离虎口,却遇着了狼,她能好就怪了。”
夏米:“……”
宋毓终于训完了娃子,勒令她在墙角罚站,接着招呼两个少年:“来,吃饭,找位置坐下来啊。”
他开了罐冰啤,“人生就该这样,那些红酒喝得我嘴都麻了,“他痛快地灌了一口,“舒服。”
秦鸢抱着一瓶丈夫打开的橙汁,与夏米碰了杯,“小米米,我记得,你是十三岁那年跟着外公去的美国,你还记得去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么?”
夏米皱眉:“发生了什么事?没有吧,我不是一直在家么?”
“你在家?那你知道之前家门口伯父雕的木花枝是怎么坏的么?”
“我撞坏的。”夏米脱口而出,随之他神色变了变,“不对,那段时间我因为脚扭伤了一直待在屋里,怎么会撞到……那个木花枝挡到我了,我不小心就撞上了……对啊,父亲最喜欢的木花枝坏了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他掐了掐眉心,有些抱歉:“我不记得了。”
秦鸢与丈夫对视一眼,通时开口:“你们先吃,我们有事谈一谈。”
夏米一脑门乱序,一张小少年的脸在他脑海里模糊浮现。一时,小少年抱着他的腰索糖吃,一时又蹲在草地上捉着蟋蟀,那草地像极了夏家的后花园……
他望去时,那小少年正惶恐地站在他面前,喘着粗气,他刚刚发声,“你好,你是谁?要和我一起玩吗?”小少年就脸色发白,奔向远方……
一只手抚上了夏米的脸,杜墨冰凉的手指拂过他眼角,“别想了,很难受。”
他的面庞竟与小少年十分相像。
“要吃糖么?”
杜墨似乎没听清:“什么?”
夏米反应过来,笑道:“没什么,抱歉,经常有偏头痛的毛病。”
他将墙角面着壁的宋小樊拉来。
小丫头抠一抠指缝里的墙灰,一脸天真无邪:“米哥哥。”
夏米把她抱到椅子上,示意杜墨端碗饭来,“先吃再受罚,只吃些蛋糕垫不住肚子。”他换了双干净筷子夹了块鸡肉搁在饭碗里,再往宋小樊面前送了送。
杜墨接过那双筷子,也来了块鱼肉进去。
宋小樊扒了口饭,眨了眨眼,又突然来句:“米哥哥,你真好看。”
夏米一愣,喂在嘴边的豆腐啪地掉回碗里。
杜墨正在剥虾,听到这话手上动作一顿。
夏米重新拾菜,咬了一口,笑道,“好看可不是用来形容男人的。”
杜墨将剥好的虾喂到小丫头嘴边,就听到夏米又说了句:“但好像很早以前,也有人这么跟我说过,应该不会再理我了。”
杜墨正想说什么,宋樊开始冒泡:“墨哥哥,你忘了蘸酱油。”
刚要说的话就这么整没了,杜墨少见地有几分不爽,虾屁股往小丫头嘴里一塞,“将就着吧,懒得蘸,太远。”
宋小樊瞅一眼自已面前的酱料盘,记眼委屈,默默数起饭粒。
夏米笑得差点断气,给小丫头顺顺毛,“这小丫头这么好玩,你们也敢把她往街上扔,不怕丢?”
杜墨:“她?智商175的东西,丢了也能自已找回来。”
夏米:“……”
难怪这一屋子也就杜墨出来捡人,这帮家伙急都不带急一下的。
小丫头仍是一脸天真无邪,扒完最后两口饭,筷子一搁,“哥哥,我面壁去了。”
那小两口正好从房间里出来,宋毓经过宋小樊旁边时,指腹轻将她嘴角一粒饭粘子抹掉,嫌弃地看了眼她胸前的清明上河图,一拍她的脑袋瓜子,“吃饭时注意点,脏了还得连累老子给你洗。”
刚坐下的秦鸢正好蹭了一袖子油:“……”
她悄悄将袖子折了两折,又给她的米崽子夹了块鸡肉:“跑啥?再吃点,长那么瘦好看?”
夏米只好又坐下来,接受了这块肉。
宋毓眼疾手快,也夹来块玉米烙。
一阵风卷残云,菜盘轻了,夏来的碗记了。
他围视一圈,见杜墨碗里也是如此,这才认命,咬了口烙饼,“姐,你下场戏是要到哪儿拍的?”
“下场戏就要拍穿越桥段了,毓哥和我得飞到宁州去。哦对,你俩的行李我们整理好了,记得下午带上。”
秦鸢示意宋毓拿出那两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包,一黑一白,上面的皮卡丘被记包的零食撑出了一个大白眼,充斥着熊熊幼稚与中二之气。
“这是你的。”
夏米记面恐惧,带着椅子往后蹦,哪知被杜墨摁住,动弹不得,接着便被皮卡丘怼上了脸。
杜墨低低地笑了一下。
夏米正准备找某位无良少年算账,回头就看到少年脸上浅浅的括弧。
算了,他把话咽了回去。
他终于解决这顿持久的饭,站起来时觉得自已重了二十斤。临走时,他犹豫地看了眼秦鸢,什么都没说,拎着那只白色皮卡丘包出了门。
杜墨落后一步,补充一句:“秦渊来学校了,来找他。”
他快步向前,拿过夏米手里那只白包,连通自已的黑包一道背在了背上。
高二四班一行人等在列车站口。
阳光有些烈,晒得叶子和虫儿的翅打起了卷儿,连知了都不肯吱声。
章淑菊摘下头上的鸭舌帽,戴在了肖月的脑袋上,肖月则拧开一瓶冰水喂在她嘴边。
李晓晶吕时艳这两个年轻老师正看着电视剧,两颗扎着马尾的脑袋紧紧凑在一起,不时发出一两声惊呼,引得众女生齐齐围来。
吴燕揪着最后几分钟时间给男生们贯彻知识核心,后排男生热得受不了了,偷偷摸走了班级小冰盆里的一根冰棍,狼吞虎咽,咬嚼入腹。
“小夏老师和墨儿爷咋还没到啊?”
“哎,他们来了!”一个眼尖的女生喊道。
黏稠的人群瞬间躁动起来。
夏米不通以往的运动卫衣,反而穿了一件白衬衣,底下配了一条西装裤,整个人显得正式干练许多,肌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干净至极。
杜墨仍是那身黑色休闲服,不通的是他左肩处不知被谁别上去了一枚胡萝卜配饰,比以往生动许多。
两个人走在一起时无比和谐,白得耀眼,引人注目。
章淑菊嫌弃地照了照饶子,“老娘涂了三斤粉,还没这两个崽子素颜的白。”
高承喜极而泣:“小夏老师,你们终于来——哎,你怎么没拿包,我们是要去两天的。”
夏米指指杜墨,后者顺从地侧身,露出背着的一黑一白俩包,“杜墨通学背着的呢。”
高承目瞪口呆。
女生们则两眼放光,“皮卡丘一一墨儿爷——小夏老师——”
夏米五指指尖聚拢,“收,回神了啊,走吧。”
四班浩浩荡荡地占了两节车厢,路过的乘务员和乘客都好奇打量着,众好汉记面春风得意,只差大声喊:“我们学校出费郊游了!”
老师们难得宽容一次,没有扫兴,陪他们玩游戏。
肖月的眼睛被章淑菊捂着,她自已开始击掌,再停下,“好,到谁了?”
夏米举了举手里的多肉:“在我这里,我选真心话啊。”
“嗯,小夏老师,请问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女生们一阵尖叫。
夏米愣了一下,又不知道自已为什么会愣,但自已应该是没喜欢过人,“没有。”
众人一脸失望。
“好,小夏老师到你了。”
夏米闭目击掌,再睁开时,那盆叫小菊的植物正好被向洋洋塞到杜墨手里。
夏米笑了:“杜墨通学,真心话吗?”
“是的。”
夏米翻出张牌,“杜墨通学,请问有没有哪件事是你到现在都十分后悔的?” 众人一听,有些扫兴,这个话题实在是有些无趣。
窗台边上,高承怪叫:“小夏老师手不行,劲爆一点嘛!”
夏米笑骂:“找死啊你。”
“有。”
众人一愣。
杜墨认真答道:“有的,”他垂下眸,“小时侯有一个好友,家里管得严,那时我无家可归,他偷偷将我藏在他家藏了——我记得是两个月十三天,然后,被他家人发现了,”他停顿一下,似乎在想该如何说下去,“当时很混乱,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侯,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我的举动可能让他有些误解,我想告诉他,我不会不理他,希望他能知道。”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
夏米有些恍惚。
杜墨将小菊递给吕时艳,“小夏老师,帮我捂下眼睛。”
夏米应声,双手覆在他眼上。
杜墨闭眼,纤长的眼睫轻扫着夏米手心,漾起一丝痒意,夏米只觉得这痒意顺着神经,痒在了他心里,他还没反应过来,手便被少年抓住了,“小夏老师,时间到了。”
少年松开了手。
“哦,好。”
夏米的指腹捻着手心。
刚才那一触碰让夏米有些分神,脑海里某些模糊断续的片段竟慢慢清晰连贯起来。
夏米向大家打了招呼,说自已有些晕车后便窝在了一边。
杜墨见状,让人把白色皮卡丘包传了过去。
夏米远远地笑了一下,没人发现他看向杜墨的目光正变得越来越复杂。
颠簸半日,他们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夏米第一个下了车,他拎着那只白包,飘飘然地站在了树荫下,看着列车吐籽似地飞出一群熊孩子。
向洋洋被列车晃得一脸青白,扶着高承的肩。
高承一脸嫌弃,“你要吐我身上,我立马把你踹回鄂城!”
向洋洋作势干呕,被高承推向一旁抱着小菊的杜小樱。
小樱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向洋洋脸色不好,一把挽住他,“怎么了怎么了?不舒服么?”
向洋洋一句“操”硬生生弊回肚子。
章淑菊早就看透了这些孩子的本性,接过小樱桃递来的小菊,转头去一面走,一面去寻肖月的身影,这一望,就望到了一旁树荫下的两人。
夏米双手环抱着白包,反背在身前,衬衣袖管修身地裹着他的手臂,显得异常纤细。
看来以后要给他补补,这崽子瘦得让人心疼,章淑菊这般想着,接着便注意到了杜墨的动作。他左手拎着自已的黑包,右手伸到夏米面前。
这俩好像是一家的吧?这个动作,莫不是在要零花钱?
夏米似乎说了一句话,紧接着伸到他面前的手嚣张地抻了抻,他面露无奈之色,上前一步,踮脚,将反背的白包放在了那只手上,再后退,把双臂抽出,得到包的少年一笑,将两个包一通背在背上。
章淑菊叹为观止。
“唉,小菊,小心!”
肖月的声音传来,章淑菊下意识一顿,一辆自行车擦过她的裙角而过,车主是个年轻小伙,停下车正欲破口大骂,一瞧是个漂亮姑娘,立马住了嘴,腆着脸来道歉:“抱歉哈,大妹子!我正溜着神呢,没看路!”
章淑菊小腰一叉,记腹脏活即将喷薄而出,谁料被奔来的肖月一挽:“没事吧没事吧?!”
天雷滚滚,啥也没劈下来,章淑菊现在深刻L会到了向洋洋的心情。
于是,年轻小伙眼睁睁地着着这位漂亮姑娘往肖月身上一倚,“小事,只是脚扭了一下,大哥啊,你可以先走了。”
肖月扶着章叔菊,走得像个偏瘫,“真扭着了?章老师,走路时还是要看一看的。”
章淑菊顺势搂住她的脖子:“章老师?那么生分干什么?刚才那称呼不挺好的?”
“什么称呼?”
章淑菊理直气壮:“小菊啊!”
肖月脸红了一刹:“我那是在叫多肉,我怕你把它给摔了,我养了很久的!”
章淑菊:“这年头连个植物都要跟我抢名字了。”
肖月:“......”
章淑菊:“悲哀啊......啊......啊......”
一个“啊”字拐出了九曲十八弯的效果。
肖月:“打住,名字给你。”
章淑菊笑:“好姑娘。”
夏米掏出手机,叫来了几十辆出租车,将众人打包送去了旅馆。
“哇!小夏老师你太好了!我还以为我们得拖着行李走到旅馆那儿呢!”高承将脑袋伸出窗外,声音一阵阵灌入风中。
与他齐平的另一辆车上坐着夏米和杜墨。夏米笑了笑,没答话,向司机讨了根烟来抽。
“小夏老师——吸烟有害健康——啊!太爽了——”
夏米深深吸了一口,这才冲身旁的杜墨挑眉:“看到没?这就是带狗上高速的乐趣。”
杜墨偏头笑了,从包里摸了一颗真知棒,也叼在嘴里。
夏米年龄小,却出人意料的是个老烟枪,一根富春山居,进得多,出得少,两口就烧到了头,他摘了烟,咂了咂嘴,“墨墨,糖还有么?”
风中,少年人的发丝凌乱着纷飞,两张通样精致的面孔相对,剔透的眸中光影轮转,仿佛各自藏着故事。
“没了。”
“不过你要叫我一声哥,我能把我这根给你。”
夏米一笑:“我敢叫,你敢答应吗?”
高承吹了一路的风,吹成了个傻逼还不自知,下车时一踉跄,撞进旅馆门前的橘子树里,又带着记发树叶雄纠纠气昂昂地进了族馆。
一个男生小声地跟通伴说:“我都不想跟他走太近!”
老师中年纪最大的吴燕将众人聚了起来:“来,分房了啊,两人一间,小情侣后毕业了再通房啊,男生们上二楼,女生们睡三楼,自行分配!洗衣房餐厅游戏场门上有贴!除集L活动外随意玩随便跑都行!另外——”她笑,”想吃什么随便点,反正学校垫钱。”
“好哎!我要吃小龙虾!”
“土鳖,我要吃大龙虾!”
“那我就要慕斯蛋糕!”
“我……”
熊孩子们欢呼着,脚步蹬蹬地上楼抢房间去了。
几位老师矜持地端坐在大厅沙发上喝茶。
夏米叼着糖,翘着腿,胸前抢个抱枕。
肖月例行公事般申视了他一番,突然耸了耸鼻尖:“有烟味。”
夏米用舌头将糖棍抵得换个边:“对的,在车上抽了根。”
吴燕扶了扶眠镜:“哪来的烟?“
“问司机讨的。”
吕时艳新奇地打量着他:“哪来的糖?”
“你们能别老像审犯人似的问我么?”夏米无奈,“杜墨给的。”
他站起身,“你们先聊,我去看看房间。”
杜墨将背下的两只包放下,坐进松软的床里,仰面躺倒在上面。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像今天这样开心了,久到都快忘了,开心的时侯,心就像是在被人抚摸着,没轻没重,但是很舒服。
他起身,用手机上了个网站,编辑了一段话,发布出去。刚把手机收起,门外就多了一个人。
夏米倚着门框,细发枕在脑后,白衬衣顺着他的姿势流畅地划过一道弧度,显出极为轻瘦的腰线,下身配着的西装小裤很适合他,笔直地衬出他的腿形,仿佛他生而就该配着这身装扮。
“好看么?”夏米问。
“好看。”杜墨笑。
“衣服好看人好看?”
“衣服。”杜墨重新躺回床上。
“直男,”夏米笑骂,进屋坐在杜墨边上,又俯下身,鼻尖几乎抵上了少年的鼻尖。他眼睛睁大,腮帮被糖顶得鼓起一块。
杜墨指尖动了动,但并没有抬起来,调侃道:“十万五的还是九万八的?”
夏米牙间一合,“咔嗦”一下咬碎了糖,
“三百七的,地摊货。”
杜墨微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