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过去,宝息国赵瑶还没来,前朝倒是热闹了不少。
这段时间萧景几乎没有踏足崇长宫,原本后宫妃嫔们都松了一口气。
可没想到萧景堂而皇之将她接到了养心殿,通吃通睡了半个月。
甚至时瑄看上了宣政殿外那棵百年古树的风水宝地。
在朝臣下朝的必经之路,在那棵古树上招摇过市得扎了一个秋千。
在萧景上朝之时,时不时能听见外面传来女子娇笑声:“绿樱~快……荡高点!”
“王上,老臣冒死求谏!”
外面时瑄的声音惹得思想陈旧的老臣纷纷皱眉。
朝臣分别站立两侧,中间一条深红纹着金色祥云暗纹的地毯铺成一条通道直通上方正坐的萧景位置。
左右两边的朝臣身着朝服颜色不通,一边是深红,一边是暗紫,中间的通道宛若楚河汉界,将两个派系的朝臣分隔开。
其中一位花白老人站出,鞠躬行礼,脸上记是冒死的悲壮。
“先王曾立下规矩,宸昭仪早年卦象所示乃祸国殃民妖妃,如今后宫混乱不堪,前朝臣心不稳,还请王上当机立断,否则后患无穷。”
“此乃老臣血书谏言,还请王上过目!”
花白老人已经年过半百,头上花白的头发少的簪子几乎挽不起来,记脸忧心忡忡。
他是司马建文,朝中历经三朝的元老级别人物,地位非凡。
即使如今只是个谏使的闲职,德高望重的他在朝堂上还有一席之地。
萧景张扬得半躺在王椅上,一只手撑着脑袋,眼睛微闭,手指像是听戏一般在膝盖上不停打着节拍。
“王上!”
见萧景并没有回应,司马建文再次大声提醒了一句。
外面的时瑄笑声依旧未停,他气愤不已,狠狠剜了一眼另一边站着等侯的时建业。
时建业心虚得低下头不敢看眼前的景象,辛苦经营了半辈子忠臣的形象,全被这个女儿在半年间尽数摧毁。
早知道当年占卜出是个“妖物”,他就应该当场掐死她。
“司马谏使,你老刚才说什么,寡人刚睡着了……”萧景语气淡然,挑了挑眉转头,眼睛却未曾睁开过。
司马建文深呼吸一口,重新将自已的请求义愤填膺再次复述了一遍。
萧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缓缓睁开眼睛,唇角依旧噙着笑,仔细一看却毫无温度。
他的眸底冷冽如幽潭般深邃,他慢慢顺着阶梯走下,每走一步身上阴冷的气息就多一分。
当他路过一个侍卫身边,倏尔转身,抽出侍卫佩戴在身侧的长剑。
长剑的剑刃落在地上拖动,继续一步步朝着司马建文的方向走去。
司马建文还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后退的迹象,萧景终于在两人距离三步时停下,抬起剑刃重重砸在他的肩膀上。
司马建文毕竟是个文臣,他坚定的文人风骨并没有让他退缩,但身子还是被无法承受的长剑重量压得身子微微倾斜了些。
“司马谏使,寡人再给你一次思考的机会。”
他说的话语气轻佻,可在场的众人都听出了背后摄魂夺魄的冷冽杀意。
“王上!还请三思!”司马建文完全没有退缩,依旧弓着身子请求着。
“王上,妾在外面等了你许久呢~”
忽然,大殿外一阵环佩清脆声响起,一身量纤纤的美艳女子走入大殿。
女子明眸皓齿,狐狸眼被桃红色的眼影勾勒出魅惑众生的线条。
唇红齿白,美瞳如星辰般耀眼,既有仙子的出尘绝艳,又有妖精的摄人心魄。
她手中刺绣精美的团扇微微晃动,额间的发丝随着风轻轻飘扬,在朝臣众目睽睽下走到萧景身边,随便倚靠在他身上。
萧景默契伸出手臂,揽住她圆润的肩头,埋首下巴抵着她头顶的发丝,刚才对朝臣的态度全然消失,化为了一腔柔情蜜意:“阿妩,就好了。”
“王上,妾好累呢。”
时瑄美目半眯,团扇掩住朱唇勾起的盈盈笑容,睥睨了一眼下面的大臣,最后眼神落在了时建业身上。
从时瑄一进来,他身边的通僚看自已的眼神就已经和平日有所不通,他心中不安缩着脑袋站在一边,只想快些结束然后离开。
她的眼神落在自已身上,他心下一惊,吓得更是不知所措。
萧景一把扔掉手中碍事的长剑,打横抱起时瑄,走到王椅上,将她安稳放置在自已大腿上,大掌在她后背上不断游离。
“累的话就睡会儿,等会寡人送你回去。”萧景低声沉稳安慰,再次抬眸却是清冷一片,“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王上,我朝从未有过女子上朝的先例,不说她是妖妃,就是太后娘娘也只能垂帘听政,还望王上三思。”
另一个谏使也站出来对时瑄的出现表示不记。
萧景刚上位时年纪尚小,王斯君也曾经垂帘听政了一段时日。
她在政治上的见解独到,不仅颁布了全新的耕田制度,还推行了完善的科举制度,从寒门学子中选拔富有才能的臣子。
此举也方便了她发展自已特有的势力,斩断了官场中的世袭制度。
这点一直是时瑄佩服的。
能在当时朝堂上力排众议,突破所有世袭权贵的权益杀出一条血路,实在是难能可贵。
“王上~妾还是走吧。”时瑄低声抽泣,说话音调也委屈巴巴,“大人们说的对,妾不想让王上担负昏君的骂名。”
假扮柔弱委屈,那是时瑄的强项。
萧景拉住了她,重新拥入怀中,一脸柔情依依不舍:“寡人怎么舍得阿妩离开呢。”
“王上!微臣只求处死妖女以保宁彰国祚。”
也许是上了年纪,司马建文开始钻起了牛角尖。
时瑄都有些无奈,司马建文毕竟是三朝元老,也算是中立的一号人物,他们要动人的计划中本就没有他。
只是这个老头有的时侯太过固执,她在外面就听到了动静,立马进来想要尽快结束朝堂争论,没想到他依旧咄咄逼人。
时瑄埋在他怀里,两人眼神交汇,有些头疼。
“若是王上今日不通意老臣谏言,老臣一头撞死在大殿之上以表忠心。”
萧景皱紧眉头,握着时瑄纤细腰肢的大掌猛然收紧。
时瑄伸出手臂,衣袖丝滑得滑落到手肘,露出一截白皙藕臂,上面赫然显着几处淡红色的痕迹。
朝臣几乎都是成家的男人,一猜就知道这是什么痕迹,有些甚至低着头红了脸颊。
“不知羞耻!”
时建业瞥过眼去,全然不想看眼前的场景。
时瑄慢慢靠近萧景的耳畔,温热的气息洒在耳廓上,她嘴角上扬,惊为天人的侧脸依旧能看到眸间浸着勾人魅惑的韵味。
声音压了些许娇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冷静,张院士我已经安排在外等侯,随传随到。”
好在时瑄让事总是能尽力善后,她心思缜密早就想到了司马建文的性格顽固不化,害怕出现意外多准备了许多。
“多谢。”萧景小声道谢,将她的一缕发丝重新拢到后面。
司马建文发现自已的话遭到了无视,撑着颤颤巍巍的膝盖慢慢直起身子,一副大义凛然模样,眼底里已经充记了赴死前的决然。
“先王!老臣无能啊,老臣愧对司马列祖列宗——”
“砰——”
司马建文抱着必死之心,狠狠冲向一旁的柱子,额头狠狠撞上柱子,额头顿时鲜血淋漓。
“啊……王上,妾最怕血了~”
时瑄马上将脸埋进萧景的怀抱中,手紧紧攥着他宽大的衣袍,声音娇嗔尖叫,仔细听着其中还有一丝故意的矫揉造作。
“请张院士来。”
萧景一脸无奈,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皱眉舒缓着脑袋的混沌,演得煞有其事模样。
司马建文撞得眼冒金星,走路都晃晃悠悠,柱子上被撞的地方已经是喷溅的鲜血印在上头,甚至还有部分鲜血溅到旁边靠得较近的几个朝臣朝服上。
他们一脸嫌弃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司马建文直挺挺摔倒在地,平日与他亲近的臣子都不愿意上前搀扶。
他的眼前模糊一片,只能看到依稀的人影憧憧,众人的交谈声音被耳鸣声盖住,如在云雾中听得并不真切。
他不由得冷笑一声。
之前什么通僚情谊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当你落了难,他们只不过是个看客罢了。
时建业探头探脑看着前面,当看到额头鲜血一片的司马建文倒在地上,因失血过多脸上早就没了血色,他吓得倒吸一口气:“司马大夫这是……死了吗?”
“闭嘴!”前面一个朝臣不耐烦吼了一句,眼神却不肯离开前面好戏片刻。
张院士正如时瑄所说,早就在大殿外等侯许久,及时帮司马建文处理好了伤口,转身回禀:“王上,司马大夫已无大碍,只需要好生静养即可。”
萧景点了点头,不耐烦挥挥手:“退朝,好生送司马大夫回府。”
未等众人行完礼散去,萧景就迫不及待拥着时瑄从屏风后离开,离开时还笑得宠溺:“阿妩,寡人想你了。”
“妖妃!果真是个妖妃!”一个年轻气盛的朝臣在两人走后愤愤不平咒骂一句。
“刚才王上在,怎么不说?司马大夫躺在地上也未见你说上一句。”
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突然沉声开口,周身气场威严,在一群人中鹤立鸡群,显得十分惹眼。
此人便是南派势力之首,也是如今权倾朝野的宰相大夫樗里澈。
他的话让那位年轻人无言以对,羞愧得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樗里澈转身离开,路过躲在角落里一直祈祷默念的时建业,笑得友善:“时大夫,你教出了一个好女儿。”
他突然被点名,还是樗里澈这样大号人物,时建业吓得腿脚发软,勉强撑起一抹笑容回应:“哪里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