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好容易挤到门前,暮然见到大理寺少卿顾大人额头冒汗立在门前,兵卒都堵在门口。
大门内,不知谁搬了一把太师椅放在大门口,卫老将军坐在椅子上,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身后立着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的少年,刚刚从边疆回来的卫家的长孙卫峥嵘。在后面,孙子孙女五六个全一脸肃穆地立在身后。
儿媳大夫人一脸愁容,站在一侧,不知如何是好。
“老大人,您就听我一声,如果您有冤屈,跟我走一遭,陛下查明真相,不会为难卫家。就您和小公子,其他的孩子不足十二,我不拿便是。”
顾大人还算客气,似乎是因为卫老将军一生戎马,老年经此事,即便是政见不和的,毕竟也是通朝为官的人,风烛残年遭此一难,也不太忍心落井下石。
“我们卫家记门忠臣!怎可能叛国通敌!我儿若真有此心,怎可能守得住阳关!我三个儿子啊,都在边关,这次都受了伤!
我孙儿一路疾驰报了捷报,我才见他没几日,他身上的伤还未好利索,你们就要捉了他去大理寺!这时侯,不是也应该派兵找我的儿子们吗?
一旦他们回程被敌人所困,难道你们还要后补一刀吗?!”
声如裂帛,说罢,头上青筋暴跳,脸色赤红,隐隐有发病之态。
“卫大人!您这是抗旨不遵!”顾大人迟迟拿不到人,心情也开始烦躁起来。
“您也是朝堂老人了!进了大理寺还有出来的机会,您这死扛着,莫不是怕命长了吗?!左右,拿下......”
卫老将军怒喝一声:“谁敢?!”突得站起身来,却一口血喷了出来,直挺挺向后倒去。
“祖父!”卫峥嵘抱住卫老将军,记目赤红。
他和父亲历经战事残酷,保家卫国是他从小心中根深蒂固的念头,遭此冤情,只觉得心情无比压抑,太阳穴的血管宛如爆开一般,一股怒气直冲顶门。
什么忠君,此时已经抛却脑后,放下祖父就向着大理寺的官员冲了过去。
大理寺的兵将他团团围住,一时间乱作一团,大夫人跪在卫老将军身边,哭着对着人群中的儿子喊:“峥嵘,你罢手吧!”
门外殷风停要往里冲,被妹妹拉住衣袖,低声道:“不要露面!”
就看她手中隐隐一挥,那卫峥嵘就突然向后倒去,鼻子中隐隐流出血来。
霎时间,门内门外都安静了,大理寺的兵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谁下了重手。
门内的孩子们围上来,一个小一点的孩子摸了摸堂兄的鼻子,猛然哭喊道:“哥哥没气儿了!哥哥被打死了!”尖而细的童音让这一幕显得格外凄凉。
听到这一声,大夫人再也跪不住,往旁边一歪,晕倒过去。
顾大人从来没遇到这样的事情,一时间麻了爪,只得围了院子往上请示。
梨落拉着兄长和萧暮然出了人群,在一处小巷无人的地方,开口道:“萧公子,我外家遭此劫难,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免得给您带来麻烦。”
“卫家之事,与你们无关。而且,如蒙冤屈,皇帝自会查明真相。如果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自会全力帮忙。”
暮然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少女,替他们害起愁来。他身量高挑,剑眉斜飞,一身的英气,此时却微微弯着腰,略低头低声安慰梨落。殷风停拍拍他的肩膀道:“有心了。你赶紧复命去吧!”
###
皇宫。御书房。
寒天熙将清屹真人的书信交予父皇,跪下请罪,刚才父皇在忙,他在外面约莫等了半个时辰。赶来的萧暮然也跪在身后,一声不吭。
“皇儿真是长大了啊……居然绕了这么远的路……一路上风景可好啊?!”皇帝的声音平淡无波,但那平静之下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威压,令人不寒而栗。
这句话听似简单平常,然而在这宫廷之中,每一个字都可能暗藏玄机,每一句话都可能引发轩然大波。
两人不禁心生恐惧,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他们深知皇帝生性多疑、心机深沉,绝不会轻易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此刻,皇帝看似随意的询问,实则是对他们的一次考验,甚至可能是一种警告。他们必须谨慎应对,稍有不慎便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两人战战兢兢地对视一眼,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他们明白,此时任何言语都可能成为导火索,引发皇帝的雷霆之怒。
“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寒天熙深知自已此次犯下大错,他不敢抬头直视父皇那威严的目光,只能将头深深地埋下。
他明白,自已在宫中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父皇的眼睛。此刻,他心中忐忑,但又深知无法逃避,只得硬着头皮向父皇请罪。
“罢了,刺杀的人可查明白是谁派来的?”似乎皇帝并不想揪着这件事不放。
“儿臣无能,已将活口移交给禁卫统领韩大人。”寒天熙明明已经审出来,但是却不说,这事儿还是父皇自已的人查出来才有意义。
皇帝意味不明地笑笑,心中不禁感叹孩子长大了,又多了心眼了,“刚才大理寺捉拿卫戍的时侯,他竟然抗旨不遵,不仅如此,连那老家伙也跟着一起顶撞大理寺官员。熙儿啊,对此事你有何看法呢?”
皇帝想起之前御史呈上的折子,上面写着卫戍一家功高而骄,手握军权等等字样……原本打算将他们全家一并处置,以绝后患。
又担心寒了老臣们的心,于是便只派了两名内侍前去调查。其实能不能查出什么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寒天熙略略抬头道:“雷霆雨露都是君恩,捉拿并不是定罪,如有内情,自会还他一个公道。
如此顶撞,只围困府邸,不给他们定一个殴打官员、抗旨不尊的罪名,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皇帝手指敲了敲扶手,心情略好。
“那你看,这里可有冤屈?”
“儿臣不知。儿臣只知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有没有冤屈,查明实情,自会水落石出。”
寒天熙跪得笔挺,他知道自已绕去州府的事情过了,父皇不会再追究。
这两年父皇疑心渐重,明明正当年的年龄,却有一股子暮气在身上,喜怒让人捉摸不透。每当面对父皇,精神格外的紧张。
皇帝舒了口气,皇儿还算上道。眼光扫到跪在后面的萧暮然,这个孩子是自已看着长大的,萧尚书的次子。
这孩子越来越有其父的风华,只是没有继续走科考的路子。“暮然,你说呢?”
如是以前,萧暮然定然是跟着寒天熙,他怎么说,自已必然怎么说。眼见着寒天熙已经过关,自已没必要多此一举,给他们父子二人找不痛快。
而今天不知怎么了,卫戍卫老将军的吐血而到的画面,卫峥嵘痛苦憋屈的嘶吼,还有殷风停眉间的焦灼,殷梨落淡然背后眼眸中的萧瑟,一直挥之不去。
跪着的时侯,他仿佛还在卫家的大门外,耳中嘈杂。
“暮然?”皇帝的声音略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