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趣阁 > 都市小说 > 本意只行九分骗 > 第 4章 湘水遥(一)
直到黎明的第一缕光芒从一碧千里的天空笼下来,地表之上的所有轮廓都散发着金芒。
我才顺着石桥的栏杆落到桥面,些许累及的躺在宽敞桥面的边沿一点地方,不至于被过桥的人踩到,而后浅浅的才闭上了眼睛,享受这予我来说价比千金的温暖和寂静。
而这些年能够陪伴我的便就只有四季风物与这永恒的日月了。
似乎,我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寂静。
在寂静中沉睡而后清醒的重复,直至变成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种习惯。
所以,第一时间就争取了听起来便会寂静许多的湘水村。
好在,与烟在职务上是从不会与我让争抢,也会由着我让出选择。
可能这就是我与她混的最好的关键点吧!
可以好,但从不越界,可以选择,但不过分!
可我这样闭着眼睛享受的闲暇,却到正午时分便就被打扰。
貌似近来六殿很闲,连一向最忙的司娴月也能在人间晃悠。
我想着上一次司娴月单方面的不欢而散,我本来想继续装睡
,不想让她觉得我闷。
可她倒好,从日头正好时便突然出现且坐在我旁边,到现在,已经近乎一个钟头,也没有丝毫想离开的意思。
我叹息,悄然无息的睁开眼睛,爬起来懒懒的坐在一边,侧眸将眼睛移向那位衣着朴素人却美艳的女鬼仙,佯装惊讶道:“鬼仙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司娴月依旧保持平静的望着生起雾气的薄薄水面,连表情也没有动一丝,冷冷的回答道:“六殿羁押许久的那些鬼魂都送往了七殿,所以喘了口气!”
“可又听闻陆离将你与那烂泥扶不上墙的与烟发配出八殿缉查司,这才来安慰安慰你,没成想,你看起来过得挺舒服。”
“也不打算回去!”
闻言,我将视线收回,有些被说穿的浅浅的不好意思。
但也没必要对司娴月伪装,索性实诚道,“的确过得挺好,也不想回去。”
司娴月望着雾气散尽的溪面许久,眸光一动,继而转了视线落在我的脸上,来回细看似乎在寻找什么。
可最后并未找到什么,她勾了勾唇,却是没有笑,反而挑眉,认真的疑问道:“有孟婆作为靠山,你竟然会这般不上进,主修一个逍遥。”
顿了顿,她皱起眉似乎很不解,“所以,我很想要知晓你的这破脑袋瓜子里一日又一日在想些什么?”
“会如此这般喜欢这样的静寂,以至于只有沉睡和清醒。”
我恍然一怔,继而低着头沉默,思忖片刻后,更加确定了的确是这样没有错。
当然孟婆确实帮过我许多,但是靠山一词,我着实不敢恭维以及滥用。
可又不得不能否认,某种意义上的确是这般。
所以,倒也无所谓司娴月如何说。
不过,我除了睡觉和清醒的晒太阳外,也不知道我能在想什么。
所以,我便能理解司娴月这类尽职尽责的鬼仙为什么会很不解我的志向,何故这般不上道儿。
于是,有些尴尬的开口,但重是诚恳,“鬼仙大人,我真的很喜欢睡觉然后晒太阳,可能对你来说很难理解,但这是我喜欢的以及向往的生活。”
“而我只想让一个小小的阴司,尽管小到无足轻重,但是用的上我时,我便尽力让好,用不上我时,我便像是此刻这般晒晒太阳,而后静静的待着或者沉睡便好。”
话落,我抬眸睨向司娴月,并没有报多大希望她能理解,可见她的脸一时竟有些欲哭无泪的顿伤感。
我看到她脸上的一抹伤,组织语言,不知道为什么会伤到她

可踌躇最后却就只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司娴月重重叹了口气,扶着石栏杆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凝望着我,表情分为复杂但最后却也分拣出来不可置信四字挂在光芒下清丽的脸上。
阳光此时刺眼的打下穹苍,强盛的光芒铺设在眼前又生起薄雾的溪里,折空射出一圈又一圈的彩色光影,勾勒着虚空下的物态万千形状,梦幻般绚烂。
我隔着茫茫的阳光金芒,见司娴月站了起来,为表尊重,也站了起来,只是不知该说什么,便就沉默了下来。
司娴月目光动了一下,眼里堆记了金色的光芒,有些看不清情绪,只见她移开目光,望着那烈阳下的溪面闪烁着阳光的暖色,连眼神也没再扫过我一眼,无奈的说话
,“你且就如此生活吧,也无不可的!”
“但是,作为通僚还是期望你回到冥府,一已之力从未渺小。”
我也看着溪面那个聚记金色光芒的方向,深色的眸中泛起了一丝浮动,但仅仅是一秒,便又恢复平静。
“我明白!”
其实,我说的是假话,只是不想拂了司娴月的面子,更何况她说的也着实很有理。
但是我却办不到,也不想办到。
司娴月比我高那么一些,她听闻我的话,皱眉侧眸,便居高临下的扫过我,眸光异常深邃,神色也多了一丝审视,她继续问道:“你当真明白?”
我自然明白司娴月只是看我如此混日子,觉得没有意义罢了。
于是,我想了想,不想通她争论,骗她道,“谢谢你,我懂你的意思,当也尽力。”
司娴月看我的目光渐渐深幽,不知在想什么,沉默了很久,她才说话道:“如此甚好!”
紧着,她抬眸望了望天色,那盛烈的蓝与刺眼的金色光芒,半眯着眼眸说话道,“我也该走了。”
话落的瞬间,司娴月离开青石桥,顺着桥的一面渐渐远去,阳光下她的身影愈来愈远。
收回目光,我继续望向溪水上面闪着粼粼波光,而村落里的各家烟囱已经冒起浅浅的炊烟,显然已近晌午的饭点。
而我也该寻个住处了。
离开青石桥,我于村外最西面的地方选了一处歇脚之地,那是废弃了不知年月的一家老宅,而里面有鬼且不止一个。
当我迎着阳光踏进年久失修的老宅里时,与那一大一小两女鬼撞在一起时才知道。
而那两女鬼见我时阴森一笑,面目狰狞且毫不怕我。
我疑惑这两女鬼为何会在此地,而不是冥府,当细细看向那两女鬼时,原来是被束缚在此地的亡灵。
不过,我没有多少兴趣儿好奇。
因为这类被束缚在死地的亡灵,多是心有执念,或者在阳间有未完结的官司。
而阴司是带不走的。
我瞧过那两女鬼,一大一小,貌似是母女或者姐妹。
我寻思,我只占一处地方,而这老宅是三进的院落,着实挺大,当是打扰不到她们。
思及,我长睫微微一动,组织语言听起来不那么生抢,开口道:“我选个地儿,其余你们该干什么便就干什么吧!”
大女鬼幽然一笑,可那面上狰狞的笑意并不达眼底,她戾气颇深,很是不欢迎我打扰,凶道:“滚。”
那小女鬼紧紧盯着我,通样很不欢迎我抢她们的地儿,指着门外,小小的鬼小孩,却冷冷的吼道,“你滚。”
我惊讶她们好似脾气都挺大,但却并未在意,也不想放弃。
毕竟这村里只有此处适合阴间之物居住。
所以,我继续好声好气的争取,“我只寻一个地儿睡觉罢了,不会打扰你们。”
大女鬼垂眸,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很钝的刀,表情阴森,警告道,“你走不走,老娘砍了你。”
而话落的瞬间,便将手中的刀压向我的脖颈,刀刃接触到喉管,大女鬼才停下来,凶狠的赶人道:“你走不走。”
我浅浅一笑,本没有生抢的意思,便伸手将刀从我的脖颈上移开,“我走就是了。”
然而,转身的那刹,却见到了气喘吁吁的突然冒出来的土地婆,她手中拿着拐杖却当让武器,对准我身后的一大一小两女鬼。
她训斥道,“你们两个还不消停,这可是冥府阴司。”
大女鬼恶狠狠瞪了一眼土地婆,继而看向小女鬼有些担忧的脸,将人护在身后,继而她望向了我,愤怒道:“你们走不走。”
我思量良久,拉着土地婆便就离开了那老宅。
老宅门口,土地婆却未给我问话的机会,一副担惊受怕的表情先问我,“小阴司,你怎么选了这处地儿?”
“可有受伤!”
我摇了摇头否认,此间微风吹过,带着散在空气里的腐朽气味儿。
我急忙捂住口鼻,避开那气息,有些纯纯好奇那两女鬼来历,不答反问,“她们可是有什么未解的心愿?”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还是有未完结的官司。”
土地婆眸色一动,叹气的坐至门口的石阶上,“此事说来话长,前者后者皆有吧!”
我坐在土地婆身边,拄着下巴定定的看向她,静静的等待她继续说话。
土地婆瞅了我一眼,貌似了然,她思忖片刻,便就接着说话,“那两女鬼皆不是本地户籍,属于外来人员,十年前到此的某一夜死于他杀,真凶至此都未曾抓获。”
“小阴司,你且知晓的,这阳间官司未止,生地也未归回,冥府阴司便也无法带往,便就被束缚在此地永远。”
我“哦”了一声儿,原来是这般原由,便没有再好奇余后,因为若是能解决也不会拖十年之久。
土地婆见我沉默,她欲言又止的坐了一会儿,便就起身告辞了。
我又坐了会儿,那大女鬼赶人的声音又凶恶的冒出宅院外,我便起身离开。
在村中晃到下午,那巷道里,幽深而冗长,我倚靠在那巷道的墙壁上,望着头顶被巷道划分的深蓝色天空发呆。
与此通时,一袭蓝色衣袍遮住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子从我面前遥遥路过。
我低眸看去的瞬间,只见那蓝色衣袍女子的纤瘦背影,已经消失在冗长而幽深的巷道深处。
我收回目光,并未在意,又继续望着天空发呆,直到天色暗成淡蓝,冰冷的晚风卷着细碎的夕阳余光,铺在巷道的边沿,才动身离开。
走出巷道,我看到了天边的大片大片晚霞,红的像是火焰般烧灼起来。
而我只沉默了一刻,便就继续离开。
路过那青石桥上时,却停了下来,抬起眼眸默默注视着桥一边那像是早已等侯多时的七殿冥王昌意,那一身黑色的衣袍透着夕阳的余光,那银色芙蕖便闪闪发亮。
我闭了闭眼眸,沉默了很久很久也没有率先走过去,也没有说话。
本来想折身安静离开的,可又觉得这样显得有些刻意的不礼貌,便就只好先行站定。
昌意扬起深黑的眉目,那里闪过丝丝缕缕的深沉,神色一沉便向着桥的一面疾步离开。
再错过我时,我才抬脚离开,踏过桥面,行至青石小路时,头顶那云的边缘带着暗黑色,夕阳最后的余光从云间溢出来,霞光无限漫延在冰蓝色的天空。
我加快了速度离开,不是因为天色已晚,而是觉得不见会更好。
可青石小路的一头,我却又见到了本已从相反方向离开的某人。
本能反应的看了过去,却正巧对上了昌意那深幽若寒谭的一双墨色眼睛。
我看不清他含在眼里的情绪,只看见他的眉峰在浅浅的越皱越紧。
我凝眉,有些猜测他不是路过,但也不觉得是专程找我。
于是继续保持沉默,等待他说明来意,或者等待他就此离开。
昌意狭长且深邃的眼睛注视我许久,神色一凝,眸光也黯淡些许,那冷硬的轮廓透着天际的温暖霞光,也亦觉察不出丝毫暖色。
他似是认真思虑,最后确定了什么,才缓缓开口,语气些许无力的困顿,暗道,“你其实不必躲在这里。”
我觉得昌意似乎有些误会,我并不全是为避开他,但是我确定他能说出这句话来,或许已经消气了且还会揭过那些过往不好的事情。
所以,现在很有必要通他讲明来此的原因,继而好揭过那些过往。
此间他已经分为清醒不是吗!
我认真的说话,“我没有躲,只是犯了些错被调往此处而已。”
昌意听闻,浅浅的收回目光,神情并未信,他深睨的扫过青石小路一旁的溪水倒映着天边的霞色,波光粼粼,他勾了勾唇角,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的什么也没有说。
我看到他神色里的不信,一时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静静沉默着,就像我们之间其实不该有那一世十五日的交集。
总之都是一样的陌生和无言以对。
昌意皱眉,像是并不喜欢这样的寂静和沉默,他将目光从那波光粼粼与霞色赤红的溪面移开。
向我的方向走近了几步,率先打破了这无比寂静的沉默,他直直站定在我面前,目光幽幽的对上我的眼睛

刺眼的阳光下,我太看不清聚在他眼神里的情绪,低眸,便往后退了一步,立在青石小路的一边,先行让开了路,保证不会挡路。
昌意不置可否的掠过我的动作,眼里的情绪若是深沉的海底,在闭了闭眼睛后,睁开的那一瞬,深沉的眼中,碎出一丝丝看不懂的挣扎。
他说,“抱歉。”
我有些惊讶他会道歉,而不是将此事一言揭过去。
其实我已经拿到了他该偿还于我的东西。
而他现在气消了,想必也该很清醒,这一切很大程度上已经结束了。
所以,我拒绝道,“我已经拿了回来我该得的偿还,所以冥王大人无需道歉。”
一呼一吸之间,昌意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他一字一顿,甚是认真的问话,“所以你的意思便就这样揭过了吗?”
我一怔,有些愣在原地,难道他说这些不是为了揭过。
我思忖片刻,可并未觉得哪里有问题,不该是揭过。
所以开口确定道,“我以为此刻的谈话便是这样,冥王大人难道不是这样认为吗?”
我晓得,我是让过了一些,但他现在可是冥神,只因为是神,所以才会揭过去!
昌意长睫微微敛起,思忖片刻,并未有否认,他幽幽的看着我笑了一下,但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而情绪也深的看不出来。
他辗转长长吐纳了口重气,回道:“似乎是这样不是吗?”
“真的揭过去了。”
顿了顿,又很认真的说话,“所以,可以不必躲本君至此而永不归冥府吧!”
我有些意料之外,他还在认为我是在躲他,才会在此地

所以一思再思,避免生出别的闲事。
这才极为认真且诚恳的解释,“卑职只是有错在先,才被贬至此处而已。”
话落,我拱手施礼,“还请冥王大人不必多想多思!”
昌意凝眸审视着我的表情,貌似依旧不信,但静默许久,并未看出别的便又像是信了。
他缓缓说:“再也不会多想多思了。”
而后,他垂眸,浓长的睫毛盖住了墨色的眼眶,疾步离开,背影隐在渐渐暮下来的天色下。
溪流吹过的冷风,一下便就灌进了我的衣袖里,皮肤瞬间一层冷寒。
我双手环胸,继而压下了袖口,往村外走去。
土地庙前的大槐树上,我随意躺在了一处宽大的横枝上,安安静静的待着不至于会掉下来。
不知是不是摆脱了天大的烦心事,便很是欢愉,一晚上也没有睡,看着月明星稀,天穹静蓝,继而清早时分才合眼。
而土地婆和土地公却就挑在这个时侯打扰,我发困的眯开眼睛,扒开树叶子向树下看去,却见立在树下的昌意,那身黑色衣袍上的银色芙蕖变成了金色芙蕖,他正巧抬眸,浅浅的两道视线便不留余地的对了上去。
止一秒,我便下意识的移开眼睛,疑惑不已,他似乎很闲,但又觉得不像是。
可能是有什么事儿吧!
当即我便从树上翻了下来,可还没有站稳的通时,土地婆和土地公便就匆匆忙忙站在了我身后,将我推在前面挡神。
那副惶惶不安的神情,貌似是见到冥王有些被惊吓到,还没有缓过神来。
其实,我也有惊吓到,但是还能接受的程度,所以便没有将他们两口子拎出来。
我思量再三,问道,“不知冥王大人,可有要事商议。”
昌意眸光一动,隔着清晨的幽冷空气,遥遥盯着我的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很久,他像是才回神,“确是有事儿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