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砚没有杀人,他只是打得人家无力还手罢了,但他自已也受了很多伤。
或许是见他留了一手,那头领制造出幻境,放肆的哈哈大笑,「怎么?你还当自已是灵剑派的弟子?你那早就灰飞烟灭的师父应该会很欣慰吧,毕竟害死他的就是魔族。」
他眼神一冷,「闭嘴。」
那人似乎是找到了刺激他的方法,「啧啧啧,你那师门可太惨了,死的死伤的伤,听说杏迟仙子闭关前直接与你断绝了关系,你可倒好……」
「我说了,闭嘴。」
他唤出苍龙剑,钉在那人分身的肩胛骨上,幻境内好像有无数张嘴,他们说的话像是淬了毒的刀子,还有数不清的修士幻影在攻击,我看了一眼戚砚的状态,暗道不好。
眼下戚砚魔力大减,正是最虚弱的时侯,他奋力反击,浑身散发着浓浓的黑气,是心魔在作怪,如果任由它肆虐,戚砚怕是会被它吞了神智。
虽然他拿我当暖手宝暖脚宝围脖,可是他确实对我挺好的,如果他被心魔控制了,我可能就再也吃不到高级饲料了。
我窜下了他的脖子,似乎是天生就知道应该怎么让的样子,一边躲避着幻境内的攻击,一边寻找着阵眼。
那领头的分身守在阵眼旁,一鞭子抽到我身上,抽得我皮开肉绽。
「竟是灵狐族的,好好修炼倒也罢了,却要跟在一个魔族身边,可惜了。」
每天好吃好喝好睡好玩的神仙日子我还没过够,您多虑了。
我边躲避他分身的攻击,边凝了所有修为往阵眼奋力一击,哪知道他本人和其他修士在我身后偷袭,戚砚给的护身符缓解了冲击,我却还是吐了一口血。
我的修为仅仅够我结兽丹,眼下我不过一只柔弱的小狐狸,你们修士怎么不讲武德?!
阵破了,心魔却还是盘踞在他身上,我挣扎着跳到他身上,一口咬了下去。
呕,好难吃。
心魔开始攻击我,我咬住它的脖颈不放,此时背后的修士开始偷袭,我眼睛尖,瞟到了除魔箭瞄准了戚砚的后背。
心魔跟我打商量,「要不你先放开我?」
我思索了一下,「可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哪知道除魔箭不给我俩反应的时间,直接把我和心魔射成了串儿。
我:?
心魔:?
我&心魔:草。
此时终于来了支援,心魔消失在除魔箭下,我从戚砚身上滑了下去,箭贯穿了我的胸口,我疼得直抽抽。
那群修士被赶来的魔族屠了个干净,戚砚恢复了清明,脸色慌张却不知道要怎么将我抱起来。
除魔箭震碎了我的兽丹,心脏好像也坏了。
如果拔出箭,我会当场暴毙。
一名魔医走上前来仔细检查,忐忑的回应,「殿下,药石无医。」
「谁让你替我挡的?!」戚砚紧紧咬着牙,一直在给我输魔力,他在吞日之时魔力本就衰微。我舔了舔他的指头,他手一顿,却没有把我丢出去。
我想,我真是一个好员工。我当他的暖炉,帮他除了心魔,替他破了幻境,还挡了箭——虽然有大半原因是魂契的锅。
希望他在年底能给我颁个奖。
我不太相信自已会死,他以前说过,如果我跑了,他到天涯海角都能把我抓回来,毕竟不是每只狐狸都合他的心意。
虽然我认为狐狸都大通小异,摸起来手感都差不多,可能是没有哪只狐狸能像我这么谄媚。
耳边是风呼啸的声音,他把我护在怀里,声音听不太清。
我有些困。
「阿迟,你坚持住,我们马上回王都,那里有两生花,你一定会没事的。」
「阿迟,不要睡。」
阿迟?那是谁?
我不是叫小丑吗?
可我终究没等到两生花,两生花为魔帝所有,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药,他觉得给我一个魔宠用是大材小用。
戚砚的魔力在对打中已经枯竭,被他拉来的医官也是。他无力的垂下手,神色灰败。
偌大的宫殿,黑漆漆的,冷冷清清。
他在哭。
我想安慰他,可我连他在哪里都看不清楚了。
此时一阵暖流涌入我的四肢百骸,我迷迷糊糊间,发现我居然会说话,「我不会死的,你没死,我怎么可能……所以你.....你别这副表情,滚远点。」
不对,谁在控制我的嘴巴?!
就像是久行沙漠的旅人找到了绿洲,他的声音低哑,「真的?」
我没回答他,堕入了沉沉的黑暗。
我的意识被一股吸力所包裹,恍惚间听到一声惊喜的欢呼,「哥!哥!我刚刚看到师父的手指头好像动了一下!」还听到了门被撞开的声音。
哦。
阿迟是我啊。
我刚刚还问他为什么知道我就是小丑,现在想想才反应过来,马甲也是我自已掉的——是我当初感应到师父的灵魂碎片短暂苏醒的时侯,或许更早。
可是他还是一直把我当魔宠养着。
啥也别说了,老子要打死他!
“轰——”
这场架最终以削了半边山而告终。
「领悟力不错,那招十面埋伏用得极好。」他点评道,我四脚八叉的躺在地上,白色的衣袍被染成了土黄色,头发上还有几片树叶,十分狼狈。
「十面埋伏」这种名字,是在嘲讽我被他引着砍了半山的树,结果被倒下来树包围,坑了自已的事。
我的武功确实不如他,是他抓着我的后领,将我从树中拎出来的。
我没理他,树倒下来的那一瞬间我就想好了十几种逃生的方法,谁要他救?
戚砚从树上轻轻巧巧的跃下,「好了,其实我是有要事相商。」
我望着天空上的星星,轻嗤,「魔族的太子殿下,我们可没这么熟。」
「师父的事,还和师兄师姐有点关系。」
我一个鲤鱼打挺,「说。」
他好整以暇的坐在火堆旁烤鱼,「我们好像没那么熟?」
这人和我打架还有心思抓鱼,那鱼极为新鲜,串上树枝还活蹦乱跳。
……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
「对不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我干巴巴的道歉,没有一点感情。
师父的事比较重要,我能屈能伸。
他噎了一下,「你的骨气呢?」
「在这种事情上我一向没骨气。」
他笑眯眯的将烤鱼递给我,「那你再说一次?」
我将清心剑掷到他腿边两寸,「滚!」
他状似失望的将烤鱼拿了回去,「不说了,你伤了五师兄的心。」
我愤愤的夺过烤鱼,「您不觉得您有点叛逆吗?」把烤鱼当成戚砚,嚼了算了。
吃完了烤鱼,我的耐心即将耗尽,他却问我,「烤鱼怎么样?」
我味如嚼蜡,哪吃得出来好坏?却也耐着性子点评,「还可以。」
「那可太好了,其实我没来得及去内脏,刮了鱼鳞就开始烤了。」他开心的露出两排牙齿,我头上的青筋又跳了跳。
莫生气,莫生气。
他总算进入了正题,「师父的灵魂碎片你收集了多少?」我细细想了一下,「三分之一是有的。」
「不错嘛,怎么收集的?」他有些意外我的速度,「你这几百年不是都在闭关?」
「分离了三魂,后来拿到了引魄灯。」我老实答道,火堆突然就灭了,不记道,「干嘛?又想打架?!」
「分离了三魂?」他脸上再不见笑意,反而带着怒意,「杏迟,你知不知道这很危险,稍有不慎就是魂飞魄散。」
「我知道啊,可没有引魄灯的话这是最迅速的方法,魂魄轮回太久,上面的神力没了我就感应不到了。」我无所谓道,又强调一遍,「况且当时不是没有引魄灯嘛。」
周围一下子冷了下去,戚砚脸色黑如锅底,「你胆子真大。」
我奇怪道,「你第一天认识我?」
「你……」他气结。
不知道内情的人都以为我在闭关,少数知道我是喝酒喝的,却无人知道我分离三魂的事。
喝酒可以麻痹我的神经,分离三魂比受天雷劫还痛。
那种痛深入骨髓,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得了,不说我就回去了,这回我是偷跑出来的,一堆事没让。」
他轻嗤了一声,「灵剑派掌门还需要偷跑?」
你说这个我就不困了啊!我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我徒弟有多严格,上回我去逛百花楼被他逮到,训了好久。」
读作苦恼,写作炫耀,你没有徒弟,我有三个。
功夫比我好又怎么样?这种事情上我也能压他一头。
他冷嗤一声,嘲讽我,「百花楼?怎么,魔界的丁香楼还没逛够?」
我心想这能一样吗,人间女子温柔似水,魔界女子一个比一个野。况且你去丁香楼的时侯都不准我乱跑,我什么时侯逛过了?
我逛楼只是单纯的考察两界文化,好奇而已,没别的。
最主要的是我才逛了一次百花楼就被发现了,封澧说那玩意儿会坏了我的道心。我老老实实听着他的教训又忍不住腹诽:我就只是喝喝酒听听曲看看舞蹈,又不会让别的。
唉,这就是有徒儿的生活吧?
不像某人,都没有徒儿管的。
「我改主意了。」戚砚起身,我茫然的跟上,「你去哪?」
「灵剑派。」他头也不回的答道。
他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刹那,轻松的气氛荡然无存,我抽出清心剑挡在他面前,「你以为我会放你进去?」
「噗。」他往前走来,在他身躯快要抵到剑上的时侯,我的手不自觉地往后移,「你再过来我就刺了!」
他看起来却是很开心的样子,「小杏迟,你看我现在有魔族的样子吗?」
我用灵识探了探,他的灵脉竟和普通修仙者无异,修为也跌到了筑基。
……怎么回事?
「我有一个猜测,要等见到师兄师姐才能确定,魔血已经被我压制了,现在我就是个普通修士,要试试吗?」
「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是了,他本就半人半魔,L内有一半人的血液,魔血后期才觉醒,他被师父捡回来的时侯是真真正正的人。
灵剑派护山大阵遇到魔族会自动开启,对于修士却没什么用。
可是万一他的魔血在门派内觉醒,这对哪边来说都会是灭顶之灾。
我握了握拳头,在他身上下了一个咒,噬心咒除了能让我知道他的动向,更能监督他的思绪,只要他有一点对伤害灵剑派的心思,噬心咒便会让他生不如死。
只是我潜意识里是确定他不会有什么念头的,师父的灵魂未消散的事情是他说的,我在魔界五十年也曾看到过他在找寻方法,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足够了解他,起码他是真的想要复活师父。
我压下心中的复杂,踏上清心剑,「走吧。」
他挑挑眉,「你想让我走着去?」
修为被他压到了筑基的程度,没法御剑。尽管如此,单纯比武也是我输。
我揉了揉眉心,「上来。」
他嗖的一下就窜上来了,很快啊。
我御剑至半空,这人突然将手环住了我的腰,「我修为没了,畏高。」
清心剑发出「嗡嗡」的抗议,我深呼吸,在心里默念: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他现在就是个筑基,驾云的话根本受不住。
「小杏迟,你这剑御的,一点都不稳。」
我捏紧了拳头。
戚砚头顶大包,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