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黄昏,皇都的街上热热闹闹的
酒馆的小二在吆喝着各位大爷,小贩与路人在讨价还价。
两个瞎眼算命的还能凑一块儿聊天儿,他俩旁边放着两只杆,杆上挂布,一只写“神算子”,另一只”李半仙”。
旁边有一位身着牡丹色裙摆的女子,金金银银的一身,步摇、发冠、耳环、手镯装备齐全,周围一圈女孩打伞的打伞,扶手的扶手。
一看便是大富大贵之人,只是面相太过年轻,看上去还不足三十岁。
一群人在对面街上走过,引起了女孩们的注意。
“嗳,瞧那几位仙人,看着清心寡欲,到时侯咱们采青一拍鼓,肯定是忍不住去听的。”
其他几个女孩都笑了。
这个叫采青的女孩不乐意了:“去你的吧,妈妈说了明天就给我买琴,不学拍鼓了,那个本来就是难,怎么能怪我打的难听呢?”
“是呀,到时侯你的琴好听了,大家都去听你弹琴,没一个听她的了。”
几个女孩嬉笑起来,最瘦小的女孩眼中流出羡慕的光:“刚刚过去的那几个仙人,其中有一个女子,我也想去修仙了呐。”
女孩们叽叽喳喳的像一群小麻雀。
“妈妈?”
有人问:“妈妈你怎么了?没事吧?”
“是啊,怎么心神不宁的样子?”
牡丹色衣裙的女子回过神,发现自已已经怔了半晌,见女孩们担心的模样,她轻声道:“无事,一个故人。”
再抬头时,那一群人已经没了影,于是垂下眼道:“回去吧。”
女孩们低下头,齐声答:“是,妈妈。”
众女孩们簇拥着进了门,门上的牌嗣为“想容阁”。
谢离之一群人也进了酒馆,点的菜很符合江五白小少爷的身份。
那里说是酒馆,其实更像个销金窟,仅仅他一个房间,金玉便是数不胜数的。
这个房间离门口挨得近,说是江五白专用的房间。
行走了一路,众人说不饿,也是假的。
虽然不说是狼吞虎咽,也不似平时的风度。
只有谢离之对食物,甚至也是爱搭不理的态度。
而江五白自已只吃了两口,剩下的全都夹给林东莱了,他依旧被绑着,只能被迫的吃江五白给的食物。
给一口吃一口,似乎很乖的样子,如果免去他恶狠狠瞪人的目光的话。
虽然江五白身上还是带着那当小少爷的脾气,但是很有照顾孩子的经验,从喂饭这一方面就看得出来。
估计南北两人就是这么被他喂大的。
岂归非被自已的想象搞得有点想笑,看向了南北两人。
南见大概猜出来他在想什么了,瞪了他一眼。
李北遇眼不见心不烦,埋头吃饭。
不知为何外面很喧闹,明明房间已经很隔音。
众人都看向屋门。
岂归非站起身道:“我去看看吧。”
刚刚打开门,尖细的太监声音响起:“吾皇驾到,还不快快行礼。”
李北遇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南见比他更慌张,猛的站了起来。
和他们不通,江五白笑眯眯的像是想起什么好事。
外面的声势浩大,现在是太监围了一圈,几个宫女缓缓的往前走着,中间处拥着的就是如今皇帝。
百姓跪拜,官吏作揖,而像谢离之这样的修仙者,只是微微晗首。
这家饭庄的老板跑出来,跪下去将头抵在地上,抬都不敢抬:“不知圣上前来,有失远迎,还望圣上谅解。”
“呵呵,无妨,你起来吧。”皇帝伸出手,微微向前动作了一下。“朕只是出来看看。”
他四处打量着,先看到了江五白房间,在众人都行礼的情况下,他们房间显得尤其特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皇帝的脸色忽然难看的很。
先是由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向谢离之行了个礼,然后看江五白,厉声道:“江小少爷这不合规矩吧,果然被丞相娇宠坏了。”
是的,无论是谁,除去谢离之之外都站起来了,只有江五白还安安稳稳的坐着。
江五白歪着头笑起来:“啊?连我也要行礼吗?”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还能敢笑?
谢离之喝了口茶,如此看来第二个愿望,不会在今夜使用了。
气氛诡异。
皇帝忽然大笑,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他拦住大太监:“自然是不必的,五白与朕自然是不通的,坐着便是,坐着就好……都免礼吧。”
“谢圣上隆恩。”
皇帝走远了,岂归非重新关起门。
一回头不见了李北遇,才发现他已经躲到了桌子下面,爬出来很狼狈,特别是刚刚在下面,林东莱还差点咬到他。
刚想问问到底怎么了,才看见江五白脸色难看的要死。
他挤出个微笑,向谢离之道:“真是见笑了。”
岂归非不明所以,但是看到南见都没敢继续吃东西,便不再多嘴了。
谢离之却依然还在想着那个皇帝,皇帝身上有特殊的熟悉感,像是关于过去的故事。
吃完这顿饭,江五白情绪已经缓过来了,依旧笑着,自然是要请谢离之到府上小住。
但是被拒绝了。
他仿佛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带着南北二人,又牵着一只小孩,就这么离去了。
皇都夜里也很繁华,谢离之带着岂归非不走大路,偏偏往小巷子里窜。
“离之。”
小巷里很黑,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大道上的灯光,从这种小路上走,连心跳声都很清晰,突如其来的说话声把岂归非吓了一跳,仔细一想才发现是白臣宁的声音。
岂归非僵硬的回过头,看见白臣宁就站在离他们两三步的地方。
想起之前山上的一幕,气氛有些紧张。
岂归非担忧的瞥了谢离之一眼,可惜太黑,看不见他的神情。
白臣宁不知道又为何而来。
谢离之回过头,看着白臣宁欠揍的脸,不假思索的提起拳头揍了过去,却被他捏住手腕,嘲讽道:“不错嘛,这么些年手劲儿大了不少。”
谢离之不说话,一脚踹在了白臣宁的肚子上,借势后退两步拉开距离,食指与中指从衣袖中扯出一张符。
二话没说,那张符刷的一声飞了出去,贴在了白臣宁的眉心。
“诶。”白臣宁的脸色终于变了:“不是,你下杀手啊,这没必要吧,诶诶。”
谢离之指向他,轻声道:“燃。”
白臣宁伸手去拽,没拽下来,惨笑道:“谢离之,你……”话还没说完,他霍地一声自燃了。
岂归非一激灵,伸手想去拽他,被谢离之拦住了,他道:“死不了。”
“啊啊啊啊啊啊,救我啊……”白臣宁蜷缩着摔倒在地上翻滚哀嚎。
人是绝佳的燃烧物,将小巷里照的灯火通明,伴随着痛苦的声音。
岂归非定了定神,他觉得谢离之应该不会杀死白臣宁,但被白臣宁的声音扯着神经,折磨着。
谢离之仿佛察觉到了,皱着眉道:“闭嘴吧,太吵了。”
白臣宁挣扎的动作越来越慢,逐渐趴在地上不动了,火还没有灭,小巷子映的通红格外好看。
白臣宁是不会死的,但岂归非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喂,起来。”谢离之没好气的踢了他两脚。
抽搐了两下,没起。
岂归非小心翼翼的拿手去触碰,还没有碰到,一只燃火的手就抓住他的手腕。
岂归非嗷的一声,感觉身上的毛都奓起来了。
伴随着白臣宁的笑声,岂归非觉得自已都要被吓哭了。
谢离之当即把白臣宁的手踩断了。
白臣宁因为手臂被踩断,所以不干了,跳了起来,埋怨道。:“干嘛踩断了?你知道这种材料有多难找吗?”
他伸出另一只手,从岂归非手腕上将断臂掰了下来。
岂归非恍恍惚惚的。
“你瞧瞧你瞧瞧,这都装不上了,我好不容易找的材料。”
岂归非:“……”
被吓这么一回,他现在都觉得腿是软的。
白臣宁还笑:“怎么了?吓到你了。”
谢离之揉了揉眉心,:“你先把火灭了。”
白臣宁冷哼一声,“偏不,就这样吧,还怪有收藏价值的。”
也不知道他什么品位,反正其余两人是欣赏不来。
谢离之干脆当没听到,问:“你又来干嘛?”
白臣宁可算正经些,可惜火还没灭,跟个小火人一样,:“没什么事,这不到快到神忌日了吗?还不准我来看看了?更何况天庭不是要集会。”
明明他说他不来的,可他想一出是一出。
谢离之想了想,不准备搭理他,绕过去就想走。
岂归非连忙跟在了后面。
经过白臣宁身边时,他突然说话了:“谢离之我一直没跟你谈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岂大哥死了。”
谢离之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了岂归非。
岂归非冲他笑了笑,表示不用担心。
那些小说中被灭门的主角往往被恨意穿终身,可是岂归非觉得自已并不会那样,他是要复仇去追查凶手
但他不是为此而活。
他一生中遇见的两个人,谢离之与白臣宁,都从来没有给他强调复仇这个事,也从来没有说过父母是为他而死。
谢离之叹了口气:“下次再说吧。”
他忽然想起了岂无言这个人,这么好的一个人,可是却有了这样的结局,谢离之感觉很不舒服,却不知道现在应该是怎样的情绪。
半晌没人吱声,可能是脚下的石砖也感受到这凝固的气氛,咔的一声裂开一道缝。
岂归非一激灵,转身抓住谢离之就往外围跑。
就在他们走后一瞬间,轰的一声,地面陷出一个大洞,横跨了整个路面,一时尘土飞扬,幸好两人都没摔下去。
尘土消散了些,便看见小伙人站在坑边往下望。
岂归非松开谢离之,不禁感叹这路塌的真是时侯。
“小离之。”白臣宁蹲在坑旁边嚎道:“过来扔两张符下去,下面黑的跟老鼠洞一样,什么也看不见。”
“哦,是吗?”谢离之冷着脸走近,白臣宁身上的火还在熊熊燃烧。
谢离之觉得这是最好的照明物,一伸腿就给他踢了下去。
白臣宁燃烧自已,照亮了坑下的世界。
不顾他的高声咒骂,谢离之回过头,云淡风轻的样子。
“谢离之!”白臣宁从空中爬了出来,着着火的面孔看不出神色:“上一次,在山上那个人真不是……”
谢离之停住脚步,没有回头:“不是的,你认错人了。”
白臣宁笑了笑:“果然,我可真够……,算了,那我先在那边等你了。”
这句话说完,谢离之头也不回的就带着岂归非走了。
岂归非虽然很担心白臣宁,但看他应该是不会有大问题,上一代的恩怨他也不清楚,便老老实实的跟着走了。
白臣宁便跳上屋顶,回头看了一眼大坑,认为一会儿应该有官兵来看,于是也走了。
走的路上还暗暗奇怪,谢离之这个人什么时侯变化这么大了,之前遇到这种事情,他不是最热情的吗?
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百姓一个交代。
不过也是几百年过去了。
想起当时他们4个,四处闹腾的时侯,白臣宁甚至还有一丝怀念,当时虽然老是动荡不安,战乱四起,他却觉得异常美好。
不过还好,他相信过去的日子马上就要回来了。
火光走远,巷子里陷入黑暗,黑暗中的巨坑边站着一个男子,他好奇的看着三人的背影,然后怀念且痛恨的看了看坑。
巨坑失去了白臣宁,看上去寂寞又忧伤,像是个巨大的眼睛,里面装记了黑色的怪物,不动声色的想要蚕食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