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渐弱,夜色落入烛台,熄灭了火光。
奚刃心躺在木床上,毫无困意。
明日上学堂,就不能粘着叶瑜了。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越动热气越盛,奚刃心干脆抬脚踢开了被子。
寂静的夜晚,繁星闪烁,窗外晃过黑影,不巧,奚刃心正望着窗口。
“有贼?”
姑姑从不在这个时侯出现,西宫的其他人也并不住在这里。
奚刃心好奇心大增,从床上一跃而起,没两下子就追出屋外。
今晚有一轮白玉盘挂在夜幕,路上是月光莹莹。奚刃心握住胸前的长命锁,抑制住它妄想晃动出声的欲望,蹑手蹑脚沿着墙角走。
一只黑鸟掠过上空,目标明确朝着林帘寝居飞冲。
奚刃心睁大双眼,跨出大步,后来直接用跑,越来越近,他听见了些许交谈声。
“楼主,苍山殿还是不肯与我们合盟。”模模糊糊勉强能够听清。
奚刃心贴近砖墙,连呼吸也跟着放慢,他把长命锁死死按在胸口,生怕打草惊蛇。
“殿主死后,苍山殿早就生出异心了,妹妹又斗不过那群老东西。罢了,按计划行事吧。”
这好像是姑姑的声音。
“是”
“还有一事……”
声音似乎故意避开了他,奚刃心也没再偷听墙角,知道姑姑没事就好。
可他没想明白,姑姑说她没有亲人了,也从不见她出过云上殿,哪里来的妹妹?还有,那人为什么叫姑姑“楼主”?
奚刃心以一副畏畏缩缩的姿态悄无声息地遁回房寝房。
想去想来,终于失眠了。
翌日。
夏日热风侵袭,金阳四射,原来短春已逝。
奚刃心一整天都是昏昏沉沉的样子,上眼皮像是被人按在下眼皮上,动弹不得,哈欠就没断过。
好不容易熬到下学,奚刃心撑身而起,转身一刻也不想多待。
“奚公子。”
虽然还没看清来人,奚刃心凭感觉认为:麻烦来了。
那人绕至奚刃心面前,他比奚刃心低半个头,只能仰视着奚刃心。
奚刃心笑了。
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死感,活像刚从乱葬岗爬出来。
叶缎元,叶瑜的五侄子。
一想到一堆侄子围着叶瑜叫皇叔就那场面,奚刃心这才露出一点活人气息。
“你有什么事吗?五皇子殿下。”
叶缎元不好意思地摸着后颈,逐渐扭捏。
“那个…奚公子在跟着皇叔学剑吗?”
他怎么知道?
细想,奚刃心确实没有有意避开过叶瑜,而叶瑜也从没拒绝过奚刃心。
两人有时也并肩而行,毫无顾忌。
“是,殿下不如直说吧。”
奚刃心稍稍弯下身,发丝坠在脸颊。
“你的目的。”
叶缎元直接开门见山:“我也想跟着皇叔学剑!”
那你去跟你皇叔说啊!跟我讲什么!
奚刃心忍下无语,费尽心思才说出一句:
“那我带你去找燕王殿下,我让不了主让他收你为徒。”
叶缎元正是找不到叶瑜,于是将目光放在奚刃心身上,如今,正如他愿。
话说开后,奚刃心带着他往兰竹苑走。
奚刃心走得不急不慢,悠然自得。
叶瑜现在会在兰竹苑吗?
当然不会,按约定,他必定在小花园。
走在阴凉地,宫墙投下一片小长廊,奚刃心实在不知道自已怎么了,他和叶缎元根本就是无冤无仇,初次相交。
他骗了叶缎元,他不想让叶缎元成为叶瑜的徒弟,不想让叶瑜眼里容下除他自已以外的第二个人。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奚刃心自言自语。
时过路尽,兰竹苑在一片繁华碧玉中显现,独自幽深。
踏上小径,奚刃心回头朝着叶缎元招手,示意他过来。
叶缎元脚步轻轻,略显拘谨,注意到奚刃心渐远的身影,这才大步跟上。
奚刃心假意用指节叩门,两声之后,无人回应,他侧身与叶缎元交换眼神,再次重复叩门的动作。
带着遗憾的语气:
“殿下似乎不在呢,不如五皇子下次再来造访吧。”
叶缎元眼神不着痕迹地扫过奚刃心,也不便再停留,赖着不走,拱手谢过,退出了兰竹苑。
“下次也别来。”
目送叶缎元的背影消失在院门转角,奚刃心没来头的说话。
朝着相反方向,奚刃心不像刚才,脚步急切,没有敷衍散漫,只有迫不及待。
衣摆拍过第十三株兰草,脚下尘灰飞扬,奚刃心直直走向叶瑜。
叶瑜没带佩剑,躺在万年青下的竹编摇椅上,他睡觉时可能有些畏光,用手帕遮住了眼睛。
柔软的发丝顺着椅背下垂,被微风轻轻吹拂。
他的左耳挂了一只蓝蝶耳挂,栩栩如生,衣袍照应着蝶色,灰蓝珠光缎内衬,外襟是深蓝,领口用银饰芙蓉花固定。
摇椅旁,池水澄澈透亮,波光粼粼映在红鲤鱼身上,而这群小鱼游得正欢。
岁月静好。
怕吵醒叶瑜,奚刃心贴心地握住长命锁,轻盈靠近。
几个月前,任奚刃心怎么想,也猜不到他的小花园会有这样一天。
这里只有他们。
他猫腰凑近,不动声色地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鼻尖相碰,温热的感觉从鼻尖蔓延,猛然刺在心口。
奚刃心愣住了。
我在……干什么?
一个机灵瞬间弹开,前段时间叶瑜教他的瞬移灵术,他好像学会了。
然后,他开始疯狂练习。
奚刃心就是个这样一个神奇的人,没人会知道他下一步要让什么,哪怕是一些出格的事,也似乎合情合理。
叶瑜醒来,手帕从脸上滑落那一刻,一个人影闪过,接着又一个,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奚刃心!”
奚刃心急停。
“嗯?”
叶瑜把手帕甩在他身上,不过奚刃心稳稳接住。
“消停一会儿。”
奚刃心通他对视,眼神开始闪躲,鼻尖相抵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夏日炎热攀上他的耳尖,烫得鲜红。
紧接着,开始瞬移。
“奚刃心!别晃了!”
奚刃心不听,也不停。
“傻子!”
奚刃心这下停住了,他两眼含笑,莫名其妙朝着叶瑜傻笑。
然后闪开。
“蠢货,我是在骂你!”
不远处传来回声:“知道了,你小声一点,好吵。”
叶瑜:“……”
谁能告诉我最开始对我崇拜至极,每天星星眼的孩子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