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趣阁 > 都市小说 > 我赶上了一千年举办一次的大赛 > 第1章 她好像是个吉普赛人
我所认识的郑天并不养鸽子。可是几年没见,再见到他时,邀请他喝酒,他断然拒绝。给他递烟,他连连摆手,我说:“既不抽烟也不喝酒,又没个爱好,活着有什么意思?”他眼睛一瞪,“谁说我没有爱好?”这可是新鲜事,我说:“说来听听,你有什么爱好?”郑天又缄口不言。我说:“你不是说有爱好吗?怎么不说话了。”郑天闷声闷气地说:“我就是有爱好,只是不便说。”有什么爱好不便说出囗,我坚持要问,郑天推脱不了,扭扭捏捏地说:“我现在养鸽子了。”
“养鸽子也是爱好?”
“你看。我不说吧,你让我说。说了你又认为不是爱好。我养得不是普通的鸽子,我养得是信鸽。”
“你怎么养起信鸽来了。”
“说来话长。”郑天开始讲他如何养起信鸽的故事。
郑天说他养信鸽是源于几年前在录井队工作的事,那也是因为机缘巧合。
那天他正在值班,和他搭档的陆余突然闯进来,“郑天,泥浆池里掉入了好多鸽子,钻工们都在捞鸽子。”
郑天摸不着头脑,他怎么也不能把鸽子和泥浆联系在一起,郑天说:“泥浆池里怎么会有鸽子。”
陆余说:“你先别纠结这个问题。我们赶快去捞鸽子,再不捞就让别人捞走了。”
郑天兴冲冲的随通陆余跑向泥浆池,果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泥浆池里上上下下泡了许多鸽子,这些鸽子兴许口渴要去喝水,不成想泥浆沾染到翅膀,这些泥浆都有黏性,像胶水一样。鸽子起先想要摆脱这些烦人的泥浆,不断挥动翅膀,泥浆的黏性将鸽子牢牢固定在池子里,鸽子动弹不得,像一块块石头一样浮在泥浆里。
钻工们看到这些灰色的石头,兴奋得不得了,把这些鸽子捞上来,今天可以好好打牙祭了。郑天没有想到吃上,他好奇这些鸽子从哪里来的?附近的野鸽子虽然也是一大群飞来,它们知道附近有水源,从来不再泥浆池里喝水。这么说这群鸽子是从别的地方飞来的,而且一飞来就是一大群。
钻工们用自制的工具捞鸽子,这工具前面有一个网兜,后面有一根长长的竹竿。钻工站在池沿,用工具将沾黏在池子里的鸽子一个个捞了出来,他们用清水将鸽子洗干净,装进一个铁笼子里。
鸽子在铁笼子走来走去,咕咕叫着,仿佛在庆贺获得新生一样,孰不知它们马上要变成盘中餐。
郑天觉得这些鸽子可怜,他就对那几个钻工说:“你抓得鸽子挺多的,给我送两只吧。”
“你要它们干什么?”
“我要两只养着玩。”
大家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既然郑天开了口,钻工不便拒绝,打开笼子让郑天挑两只。
笼子里有两只鸽子与众不通,它们身着一层灰色的毛,脖子上有两层亮色条状的花纹,像戴了两串项链。这两只鸽子自始至终形影不离。郑天说就它们吧。将两只鸽子抓了起来,找了一个纸箱,将两只鸽子养起来。
两只鸽子在纸箱里并不安分,有几次想顶开纸箱逃了出来,郑天为了防止鸽子逃跑,在纸箱上放有两块砖头。鸽子逃不出来,咕咕地叫个不停。陆余走过来说,你养它们有啥用?它们最大的作用就是让出一锅汤。郑天瞪了他一眼,你眼里只有吃。这两只鸽子我看着漂亮,养起来不行吗?陆余识趣地走了,还在嚷嚷,养鸽子有什么用?陆余本想问钻工也要鸽子,钻工说已经给过你们两只了,断然拒绝了陆余。
郑天其时也没有想好养鸽子干什么,反正在野外上班,没法打发业余时间,先这样养着吧,至于养鸽子有什么用,瞎养吧。
郑天从宿舍里找来一小袋小米,在纸箱里放了两个小瓷碗,一个碗盛小米,一个碗盛水。他将碗进纸箱后,纸箱里安静了。不过仔细听,能听到鸽子进食时喙敲击瓷碗的声音,叮叮咚咚,像玻璃珠子落进盘子里。
郑天觉得好听,侧耳俯在纸箱上,陆余说养鸽子有什么用。能见识这两只小生命倔强地活下去,这也是一种乐趣。
进食的声音停了,箱子彻底归于安静。郑天听不到声音,箱子里的鸽子出了变故?他扔掉纸箱上的砖块,迫不及待打开纸箱盖,两团灰色的影子在眼前一闪,郑天心想不好,在空中顺手一抓,一只鸽子被扑打入箱中,他迅速合住箱盖。还有一只鸽子已经飞到空中,郑天只能望鸽兴叹,徒呼奈何。那只鸽子在空中不断地盘旋,咕咕叫个不停。被郑天关在箱子里的鸽子似乎在回应一般,也在不停地叫着,两只鸽子像两个人一样,隔着纸箱在对话,现实是一只鸽子获得自由,一只鸽子身陷囹圄,它们的叫声如泣如诉,仿佛已经预判到未来,这次的离开就是永别。
鸽子的叫声让郑天有些心软,一度他想打开纸箱,将另一只鸽子放走,让两只鸽子能够团聚。
他最终还是没有打开纸箱,纸箱外的那只鸽子在外面叫了一会,虽然有些依依不舍,但它还是越飞越远。
郑天格外珍重剩下的这只鸽子,他把它当作亲人养,这句话虽然夸张,但至少郑天把它当作宠物养,他鸽子起了名字,用它的颜色命名,叫它灰灰。
郑天害怕灰灰再次逃跑,他让了一个铁笼子,他将灰灰放进铁笼子时,对灰灰说这次给你打造了一栋别墅,虽然你喜欢自由自在的环境,但这栋别墅也空间宽敞,相当于人类的三室两厅,足够你活动。他指着笼子里放着盛水和盛食的碗说,这是餐厅。又指着用纸箱搭建的一个小房子说,这里是卧室。剩下一大片空间,他用手比划说,这个地方就是你的活动场所,无聊的时侯,你就在这里跑跑步、散散心。
灰灰咕咕叫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甫一进铁笼子,上蹿下跳,想逃脱藩篱。笼子外面的郑天不断叹气,你就认命吧。生活就是逆来顺受的过程,你不向命运低头,迎接你的就是头破血流。
自从郑天养了鸽子以后,他和他的鸽子就成了井队的一道风景线。钻工通常会说,看鸽子走。一群钻工就会围在铁笼子面前,对着笼子里的灰灰指指点点。如果钻工向旁人介绍郑天时,通常会说这个人就是那个养鸽子的男人。旁人会作出恍然大悟状,原来就是他呀。
钻工们观察鸽子每次都会有发现,这天有个钻工又有了新发现,他指着灰灰的脚说,这只鸽子有个脚环。这个新发现不啻为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钻工们炸开了锅,探着脑袋争抢着在铁笼子前面观察。郑天在后面将这些脑袋拽出来,郑天说你们这样围着看,会惊扰到我的鸽子。郑天独享整个笼子,他趴在笼子上,从上向下研究钻工刚才的发现。果然灰灰的腿上有个环状物,那个环状物上似乎还有数字,郑天为了看得更清楚,将脑袋也凑在笼子上,脚环上的数字似乎是个编号,郑天大声读了出来:NO8573。这是一个编号,钻工们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这么整齐的编号,这只鸽子不会是军队的资产的。提起军队,有人就发表巍然耸听的言论,郑天,你这次有了大麻烦了。你这是盗用军队资产,你还不赶快把它放了。郑天不听的论调,说我这只鸽子还活着都算盗用军队资产,你们把许多只吃了该怎么算。钻工们屏息敛目,深知认真追究起来的话,在场的个个都逃脱不掉。
灰灰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有些焦踩,它频繁地走了走去,腿上的脚环被它带动跳来跳去。在灰灰不断扭动的资势中,郑天隐约看到除了这个编号,脚环上还有另外一串数字,那个数字有九位。这次郑天没有读出声,他默默地记下了九位数字,郑天判断他是个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跨越千里以电波的形式传过来,当她听到郑天说出拨打电话的原因时。女人说,不知道感谢你呢,还是咒骂你呢。郑天说此话怎讲。
女人说我放出去那么一大群鸽子,最后才飞回来一只鸽子,我其余的那些鸽子到哪里去了。
郑天立刻变得不善言辞,磕磕绊绊地说,那些鸽子……当时我们也不知道是你的。
你把我的鸽子怎么样了?对面疾风厉雨地问。
它们……郑天没有说出被吃掉,只剩一只鸽子被他养着,他脱口而出,还剩一只鸽子活着。
太好了。它颜色是不是铅灰色的。当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兴奋的女声变得尖细,差点刺破了郑天的耳膜。
“你把我那只鸽子养好,我过几天去取。”说完女人挂断电话。
“喂喂喂……”郑天试图告诉她,她似乎忘了重要的信息,她没有问郑天的地址,她如何取鸽子。不过即便她问到地址,估计也会畏难不说来取鸽子,应该会让郑天把鸽子送到某个地方,因为郑天现在所在的位置太偏远了,在毛乌素沙地的腹心,导航地图都不一定会有显示。
郑天左思右想还是给女人发条短信,“你都不知道我在哪里,你怎么能找到。”很快有了回信,“不需要。大花能够找到。到时你就瞧好吧。”
大花是谁?郑天一头雾水。
井场上最罕见的活物就是女人。妮娜那天带着大花出现在井场,整个井场都轰动了,传说这个女人带着一只鸽子找到井场,钻工们更加觉得是个奇观,他们像看西洋镜一般将妮娜和她的鸽子围在当中。
妮娜双手插腰,肩膀上站着一只灰色的鸽子,如果鸽子能换作一只鹰,妮娜活脱脱就是草莽英雄。不过是只鸽子也很有趣,与她的性别相彰,也映趣。
妮娜对着一大圈男人,丝毫不怯场,她问:“你们当中谁是郑天?”
钻工纷纷摇头,回答道:“郑天是录井工。我们是钻工。他没在我们当中。”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工。你们赶快给我把郑天找来。”
于是有好事者一溜小跑去通风报信,“郑天,郑天,外面来了个女人要找你。”
“真的来了?”郑天淡定地问,当然这句反问是对自已说的,“那我们走。”他对报信的那个人说。
报信人难以置信,这两个人在干什么,好像事先商量过一样。
郑天见到妮娜后,说我就是郑天。妮娜一反豪气干云的草莽样,突然记脸堆笑,化身柔弱女子,“那只鸽子还好吗?快带我去看看。”
郑天一眼认出妮娜肩膀上的鸽子就是逃走的那只鸽子,郑天试探地问:“是这只鸽子带你找到我的?”
妮娜笑了,是那种意味深长的笑,“不然呢。我的大花就是一个活的Gps。”
郑天更加不解了,他脱口而出,“鸽子还会导航。”
“这你就不懂了。”妮娜变身老师,开始对郑天循循善诱。“我的大花不是普通的鸽子,它是信鸽。它能通过自身的生物学特性和环境因素飞到指定地方的,例如风向和地标等自然信息。它还很聪明,只要它去过一个地方,它就能记住回家的路线。”
“这么厉害。可惜你那么一群鸽子,现在就剩两只了。”郑天不无遗憾地说。
“那些鸽子都不重要。只要大勇在就可以了。”妮娜挑着眉头说。
“大勇又是谁?”
“大勇和大花是一对夫妻。它们形影不离,大花能够飞回来,我猜大勇也会没事的。”
“对对对。”郑天连忙说,“确有一只和你的大花常在一起的。后来你的大花飞走了,剩下了这只鸽子,我也给他起了名字,叫作灰灰。”
“叫灰灰?还是我的大勇好听。”妮娜说,“现在就带我去见灰灰。不,去见大勇。”
郑天带妮娜来到铁笼子。笼子里的灰灰平时躲在纸箱子里不出来,今天它却反常地在笼子里走来走去,它预感到妮娜和大花到来。
妮娜紧跑几步到笼子旁,她双手摇着笼子的铁栏杆,“大勇。你真是大勇。我的大勇还活着。”鸽子通样认出主人,“咕咕”叫个不停。站在她肩膀上的大花也因为久别重逢,情绪激动,通样“咕咕”的在回应。
郑天庆幸自已当初救下两只鸽子,不过通样也有遗憾,他对妮娜说:“对不起呀。其他那些鸽子就没有好的运气了。”
妮娜说:“没关系的。刚才已经说了不怪你。只有大勇和大花在就可以了。说来我还要感谢你,你不知道这两只鸽子对我来说有多珍贵。”
妮娜怯生生地提出她要带大勇回去,别看妮娜一副唬人的派头,其实也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郑天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原主人都找上门了,没有理由不还给人家。妮娜对郑天千恩万谢,她留下自已的地址,对郑天说:“我知道你很忙。完工以后回到城里,要记得找我。”郑天回他说回到城里,会第一时间去找她,因为他还惦念他的灰灰。虽然他和灰灰相处的时间很短暂,但他已经对这个小东西有了感情。
妮娜离开的时侯,左右两个肩膀各站着两只鸽子,见过的人都记忆深刻。“这个女人好像吉普赛人。”有个钻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