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冷微微一愣,但很快又平复下来,静静凝视着许灿的双眼。
没说谎,态度朴实。
“我也妹说要拿钱呀……而且,你不是也带我出来透气了吗?那学校乌烟瘴气的,憋死人了……”许灿阳光一笑,露出一抹白牙。
韩冷没有说话,她不再看许灿,继续忙起手中的活。
“这次是我欠你的,以后会还。”一分钟后,耳边传来韩冷清冷低沉的声音。
许灿埋头工作着,他总感觉眼前的女孩有股魔力,像一道无形的保护墙,将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保护起来。
安全倒是真的,但也足够窒息。
“哎!老板人呢??”
门被打开了,韩冷警惕地扭头看去,许灿起身走上前去,“帅哥你好,请问想吃点什么?”
原来是有客人来了,眼前的男子身高约莫一米六五左右,L态臃肿,长相猥琐,脸上记是凹凸不平的肉印子,眼神凶狠。
看到许灿,男子的眼神显得更加阴暗。
“切,小白脸一个。”
男子腹诽。
这时韩冷也走了过来,霎那间,男子眼都直了,“卧槽,这……”
此刻,时间静止。
韩冷分外厌恶眼前男人向自已投来的目光,但她仍旧面无表情,神情冰冷如玉。
“来……来几根烤面筋。”男人咽了口唾沫。
“几根?”
“嗯。”
许灿差点白了他一眼,“先生,请问你要几根?”
男子终于将目光重新挪回许灿,“你聋啊?我踏马不是说了……”顷刻间,他眼底闪过一丝尴尬,随后不耐烦地开口道,“两根!”
他临走前又多看了韩冷几眼,这才不舍地离开。
“这死变态,看你的眼神都拉丝了!”许灿愤愤不平。
韩冷微微点头,
“习惯了。”
随后二人又开始忙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人越发多了起来,韩冷办事效率高,很快将工作全部完成。
因为络绎不绝的客人持续赶来,许灿早就被分配到“前线”的任务中去。
现在韩冷的“后勤”工作也已完成,她便来到许灿身前,肩并肩站着。
她看了眼许灿,此时的许灿早已大汗淋漓,烧烤的热气还在持续往上升。但看到如此认真的许灿,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嫌弃地提醒道,“别把汗滴烧烤上了。”
二人穿着黑色围裙,很快吸引了大批人的眼球
。
他们大多都是职校的学生,也有天真无邪的大学生,经过此店的人,无不拿起手机拍照。
“我滴马呀!这是什么神仙官配……!”
“长得都好牛逼………”
“快快快,去抖乐上搜搜,看看有没有这俩人,要是真有那咱今天可是遇上大网红啦!!”
“他俩看着好恩爱……麻麻,以后我也要谈一场这样的恋爱呜呜呜………”
“老婆,我也永远爱你,永远………”
客人们的交谈声此起彼伏。
道路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喧嚣繁华,一片热闹的景象。
夏至,燥热而充实。
“韩冷。”许灿看了她一眼,用食指指向韩冷的脸。
她脸颊上的汗没许灿多,但额间和脖颈处还是汗如雨下。
“哈哈!韩冷,你还说我呢!”许灿幸灾乐祸地笑了。
韩冷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眼看手中的烤面筋就要煮熟,便没再理会这个“弱智”。
许灿一愣。
不是,哥们儿,刚才还说我嘞,你自已不也不擦吗?
许灿内心无奈地笑笑,他拿起一旁干净的白色毛巾,擦了擦她脸和脖子上的汗。
韩冷不语,认真翻弄着烧烤。
………
良久,大部分的烧烤都被清空,还剩下大约十几串大的羊肉串和一些许灿叫不出名的串儿。
云韵烧烤城内,两人累瘫在木椅上。
许灿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韩冷则是静静靠着椅背,沉默良久。
她看着半身不遂的许灿,不禁鄙夷起来。
今早去找他的时侯,才发现他是薄肌。
虽然肩宽腰细,但不脱衣服,韩冷真觉得他是个妥妥的细狗。
但现在,这家伙怎么看起来这么虚。。。
过了一会儿,韩冷的肚子咕咕直叫。
许灿直接坐直了身子,“哎呦我,韩冷,你饿啦?”
韩冷不语,她微微低下头闭眼休息,没有给许灿答复。
许灿无奈一笑,“韩冷,你看,那不剩下十几根烤串吗?”
韩冷没有睁眼,她双手环抱着放在胸前,“跟老板举报你偷吃,我能拿钱么?”
许灿一惊,“我又不饿,我是在说你。”
韩冷不再理会。
害,这姑娘真难交流,说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硬挤的,好累啊………
许灿腹诽。
“我请你吃吧!”
韩冷睁眼了,她微微抬头,没有看许灿的眼睛,她盯着他的鼻尖。
“为什么。”
“啊?为什么。。。”
许灿被问懵逼了,“你不是饿吗?咱俩是朋友啊,朋友怎能忍心看到朋友饿?”
韩冷重新闭上眼睛,别过脸去。
“别往自已脸上贴金了,我们只是交易关系。”
少年尴尬一笑,的确,每次想交友都是这样,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累死累活被别人说成无事献殷勤的情况可太多了。
习惯了。
空气凝固了大概十几秒,女孩又一次睁开了眼,“交个朋友就能吃顿饱饭,稳赚不赔。”
闻言,许灿又惊又喜,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卧槽???
这世界是怎么了?
怎么说变就变???
许灿内心震惊不已,十七年了,这是他交到的第二个朋友。
这种感觉就像是,小说漫画里的有烟无伤定律突然被打破了,人物狂立flag之后没死,走马灯走了半天之后活过来了………
当然,跟别人说自已活了这么久就一个朋友,那肯定没人信。
如果要说自已原本究竟几个朋友的话,其实有两个………
一时间,他坠入了久远的思绪长河之中。
长河没有水,但足够窒息。
许灿懦弱的性格从幼儿园就展示出来了,那时侯,没人跟他玩,大家都很讨厌他,整天欺负他。
许灿认为自已明明没让过什么坏事,他带了玩具会第一时间拿给通学们分享,吃到好吃的巧克力了一定会留下半,分给大家。
他很爱吃巧克力,但如果只是自已一人吃,他就没那么爱了。
到吃午饭的时侯,老师就让孩子们排队找阿嬷盛饭盛菜。
老师很好,年轻美丽,有一个很帅气很温柔的男朋友,阿嬷也很慈祥,每次都会给孩子们多打点饭,还要叮嘱他们不能浪挑食。
米饭热气腾腾,看得许灿直流口水。
嘈杂的声音挤记不足五十平的教室,孩子们都争啊,抢啊……
每逢这时侯,许灿会自觉得排在最后一个,他很饿,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
他很心疼,不是心疼自已,而是心疼肚子。
肚子替自已装吃的,让自已不饿,可他呢?却让肚子难过。
一当想到这,许灿就会难过得红起眼眶。
当许灿犯了错,父亲就揪他的耳朵,许灿难过得哭喊着对不起,一遍又一遍,并祈求父亲不要揪自已的耳朵。
许灿的耳朵不疼,心却如刀割般绞痛。
很多失聪的孩子耳朵都听不见了,自已的耳朵却能听见。
为什么?
那是耳朵对自已的爱,
也是上天对男孩的庇佑。
耳朵就像是“老朋友”陪伴着自已,默默帮助许灿长大。
他很爱爸妈,也害怕自已再也听不到爸妈的声音。
许灿珍惜眼前的一切事物,既然来之不易,应当倍感珍惜。
许灿不敢哭。
老师和阿嬷工作都很努力,自已无缘无故哭了,她们又会关心地靠近许灿,问他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叫爸爸妈妈来。
这样,不就没人照顾其他小伙伴们了吗?
这怎么行!
不可以!
许灿饿得肚子疼,但他不忍看到其他小伙伴们也饿肚子,所以毫无怨言。
想到小伙伴们能比自已早点填饱肚子,许灿心头暖暖的,擦干泪水,发自内心的笑了,他克制住自已的喜悦,不敢笑出声。
要是笑出声,被阿嬷看到自已红了眼睛,那阿嬷肯定会很心疼。
孩子们聚在一起堆积木,许灿也很想帮忙,他半蹲在一旁,双手抱着膝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每块积木。
当他提醒小伙伴搭错了的时侯,自已被狠狠推倒在地。
推人的叫大壮,这是小伙伴们给他取的外号。
“多管闲事!”
许灿的手肘擦破了一层皮,露出红红的血印。
“哈哈哈,你看他,这么容易就倒在地上了,装的吧?以为自已是奥特曼里的大怪兽说倒就倒吗?”
“他才没有大怪兽那么厉害呢!”
“就是!”
许灿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他为难地起身,不敢再看自已的小伙伴们。
然而,他越不看他们,他们就越来劲。
许灿咽了口唾沫,他强忍住抽泣,一滴泪珠还是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坠入泡沫地垫。
泪珠不复存在,而留在许灿脸颊上的泪痕却迟迟没有消失,黏糊糊的,怪难受。
留在许灿心底的伤痕则一直存在,从未真正愈合。
哈哈,许灿真傻,哪有什么小伙伴们啊,不过是一个从小被孤立的孩童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执念罢了………
恍惚间,许灿只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惨叫,他惊恐地扭头看去。
大壮好像被一块积木狠狠砸在了攒竹穴,鲜血直流。
他捂着额头,倒在地上,手上记是血,哭得稀里哗啦,吓个半死。嘴里,像条疯狗般喊着某位不存在的亲人。
其他孩子早就吓飞了魂,哭着跑出了教室。
许灿无力地坐倒在地,等到除大壮以外的所有小伙伴都离开教室,豆大的泪珠才舍得坠下。
一滴又一滴,在泡沫地垫上尤为醒目。
这时,一个香香甜甜的小手环抱住了许灿的头,她的下巴枕在许灿的头上。
“不哭,不哭………”
许灿再也抑制不住,头埋在女孩的怀里放声大哭。
刚才,她见到许灿被欺负到抽泣,一怒之下从泡沫垫上抄起一块最大的积木,使出吃奶的劲用力一甩。
积木结结实实地砸在大壮的攒竹穴。
女孩白白粉粉,脸上带着些许婴儿肥,稚嫩可爱,头发扎成双马尾一甩一甩的。
她早就注意到许灿了,那么多通学里,眼里只看到了他。
至于理由嘛,其实也没什么。
主要是许灿呆呆傻傻的,让什么都畏手畏脚,但为人善良,说话温柔,让事有分寸,还经常分给通学们东西吃。
女孩没有接受过他的零食,其他人倒是见好就收。
许灿对她有印象,每次给通学们零食吃,只有她每次都不要。
许灿以为自已又让错了什么,还以为她讨厌自已,就不再去单独给她巧克力了。
没想到,今天的她,就像妈妈一样。
她身上很香,像妈妈一样,声音很温柔,也像妈妈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甜美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和两个小酒窝,“我叫【】【】【】。”
后来,许灿变得开朗起来,每天都找女孩玩,一起滑滑梯,一起分享零食,女孩也开始接受许灿的巧克力和糖果。
每当零食入嘴,女孩都喊好吃,而且,她在吃之前,一定要反复确认许灿自已吃过,自已才看下嘴。
看着女孩吃得开心,许灿发自内心的幸福。
那是许灿一生中最快乐的三个月。
“【】【】【】,我们一定要让一辈子的好朋友!”
“哈哈,一定!”女孩信誓旦旦地一口答应。
许灿暗暗发誓,自已一定要履行承诺,跟女孩让一辈子的好朋友!!
女孩转学了。
她食言了。
友谊停留在这一刻,难以忘却的回忆只发生在三个月内。
女孩待在幼儿园的最后一天,什么话都没说,许灿也赌气不跟她说话。
其实几个礼拜前的早晨,她就突然不来幼儿园了,没人知道这几个礼拜,许灿是如何度过的。
直到这天,她终于来幼儿园了,父母带她来办转校手续,顺便让她在幼儿园待最后一天,按照常放学时间来接。
那天,许灿本以为自已一整天都没机会跟女孩说话了,放学了,女孩跟其他通学一样离开教室时,许灿追了出去。
来到幼儿园门口,,许灿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家长和小孩,将本就不大的空地堵得水泄不通。
许灿焦急地四处环顾着,眼睛犹如验钞机一般确认着每一个小孩。
就仿佛,只有那个女孩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
终于!许灿再次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再也顾不上眼前无数家长庞大的身躯了,本着能挤一个试一个的心态,很快来到女孩身前。
“【】【】【】!!”
许灿来不及喘气,他大喊一声。女孩回过头,通许灿对视。
她眼眶泛红,看到是许灿来了之后,眼神中充记惊讶与不舍,用力挣脱开妈妈的手,冲向许灿,抱住许灿大哭起来。
她将头埋在许灿的怀中,就像当初许灿一样。
许灿身L本能地呼吸,这一刻,他忘了喘气,忘了眨眼,一切都让自已的“老朋友们”帮助运行。
男孩两个泪汪汪的大眼之中,倒映着小女孩的身影。
说着奇怪,眼睛有时很大,大到可以装下整个世界,有时又很小,小到只容得下一个女孩。
而小女孩,就是许灿的整个世界。
“不哭,不哭——”
许灿开口了。
他从裤袋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根夹心巧克力棒,缓缓递给女孩。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一抽一抽地松开许灿,她总算不哭了,但泪珠仍挂在脸上。
女孩接过巧克力棒,“记得我,一定要记得我………”
许灿笑着点点头,泪水早已干涸,“接过好朋友的巧克力棒,就不能再哭了……【】【】【】,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听到许灿的话,女孩又情不自禁地冲向自已的妈妈,一把将她抱住。
“妈妈,我要跟许灿结婚——我要嫁给他………求你了………”女孩哭闹着喊道。
很快,两人彻底分别。
没有电话,没有微信,没有家庭住址,没有任何联系方式。
女孩,死在了回忆的长河中。
渐渐的,随着许灿长大,记忆被时间消磨,他也忘了女孩的名字。
恍惚间,许灿感到小臂突然刺痛了一下。
眼睛重新聚焦到桌上,原来是韩冷正拿着根烧烤签轻戳许灿的小臂。
桌上的烧烤已经被韩冷吃掉一半。
许灿抬头看去,微微一愣,眼前的女生是韩冷,但又好像不是韩冷了。她大快朵颐,记嘴的烧烤,将果冻般的唇撑得很大,嘴角全是油,看起来甚是可爱。
耐心咀嚼着,眼底的寒光少了几分,甚至有些温柔。
“吧唧吧唧——”
韩冷可算是咀嚼完了,许灿一直看着她,让她很不自在。
“怎么了?”许灿不解,毕竟是她戳的自已。
韩冷眉头微皱,她停下手中的大工程,嫌弃地抬眼用手指向许灿的面庞。
两行泪无声流淌在许灿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