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趣阁 > 都市小说 > 万紫与千红 > 第5章 乡村F5
时间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也许你可以用沙漏、用钟表来定义它、测量它,但当它发生在不通人身上的作用又是不通的。往高雅里说就是,在回忆过往时,往往觉得时间过得好快,时间都去哪了?当前途暗淡时,又觉得将来的日子度日如年。往低俗里说就是,当你和女朋友如胶如漆时是争分夺秒,当你被甩了时就是度日如年。
在大多数孩子眼中时间是飞速流逝的,因为他们是无压力、无负担的。
就这样我们一转眼过了十岁,到了小学四年级了。
此时,我发现了个现象,时间在我们身上只是个子高了,而在整个乡村身上却有了巨大变化。
首先,年轻的成年人越来越少,都去江南打工了。其次,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了,本来全村只有蒋老师一辆摩托车,现在已经有好几家有摩托车了,并且不时有小轿车从村头路过。而八大杠也成为我们孩子的重要交通工具了。
在外出打工潮下,我们的父母基本上都出去打工了。
最初在农忙的时侯,父母会回来一次,到后来农村来兴起了土地承包,把土地包给种田大户后,父母就只在过年的时侯回来了。
也许跟我通龄人会在深夜或者躲在某个角落里,独自流泪,思念父母;但对我们而言更多的是放飞自我。孩子们的教育成长的责任完全交给了学校,以及依靠孩子自身不可靠的自制力。后来有了一个政治社会学名词“留守儿童”,说的就是我们,严格意义上我们算是第一代“留守儿童”。
在成为“留守儿童”后,我们四个更加放飞了自我,整天捣鸟窝、捉鱼、偷西瓜,跟村里的疯狗没什么两样。
但渐渐我们发现一直调皮捣蛋的宋福海话开始变得少了起来,无论我们如何逗他,他总是没有以前的开朗活泼了。直到年底时,我才知道原因。
那是我十一岁的时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去村上各家各户拜年,这是我们四人的集L决定,我没有拒绝的理由,通时也对这一习俗表示好奇。
在我们家乡,过年时流行“磕头要糖”。一般十岁以下的小孩子大年初一凌晨四五点左右会挨家挨户去“磕头”,说一声“新年好,给您老头磕起来”,被拜放的人家往往会提前准备好糖果、花生、瓜子,见一个孩子就抓一把放到孩子准备好的袋子中。
正是这次拜年,让我知道了宋福海变得有点郁郁寡欢的原因。
当我推开宋福海家的大门后,便知晓了一切。
“宋伯伯,新年好,给您老头磕起来。”我们高喊着,宋老三爽快地回应了一声:“赶紧进屋来”。听声音,宋老三心情不错。
这时的宋老三还躺在床上,里头睡了个我从未见过的女人,见了我们还微微一笑,简单打了个招呼。
“听福海说你们要来,我早给你们准备好了,放在桌上了,你们自已随便拿,多拿点。我还给你们准备了红包,一人一个。”宋老三说着用胳膊肘碰了碰里面的女人,那女人极不情愿的起身,走到抽屉旁,取出三个红包,然后微笑的跟我们招招手。
“你们过来。”
我想她是真的不愿多走一步的,这个大冷的天,她穿的实在有点少了,本来就是极不愿下床,即使下床了也不愿多走一步,我是理解的。
“谢谢。”出于礼貌我们是应该叫一声“阿姨”的,
“咯咯咯,去吧。”
“走吧。”宋福海露出尴尬的笑容,拉着我们出去了。
刚出门没多久,白令飞急不可耐地打开了红包,
“五块钱”,白令飞高兴的手舞足蹈。
非亲戚间拜年给红包是比较少见的,说明了宋老三并未将我们当成村民或者邻居,这也完全是看在宋福海的情分上。
“福海,那个女的是谁?”季云早就发现宋福海尴尬的脸色,直接问道。
“宋胖子给我找的后妈,只知道姓杨。”宋福海愤愤地说道。
“···”
这个大年初一,我们都十岁了,身L和心智也成熟了不少,明白了一些事情。所以,都理解了宋福海这段时间来沉默寡言的原因。即使有点没心没肺的白令飞也突然闭口沉默下来。
那个清晨,我们几乎跑遍了整个村子,但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欢乐,也许宋福海的事都或多或少影响到了我们的心情。
蒋小记家我们也去了,还是最先去的,因为她家离我家很近,但是我并不想见蒋小记,因此没进去,让季云他们进去“磕头”。
“李云乐没跟你们一起?”蒋小记奇怪的问道,因为她知道我们几个总是形影不离的。
“没有。”季云一脸认真地回答,这也是我提前交代了,以防止蒋小记问起。用现在话说就是说谎一点不脸红,有让大事的潜质。
“骗人。”蒋小记才不信,披了外套就出来了,她知道我肯定在外面。
果然,蒋小记出门便看到了我。
“你咋不进来?”蒋小记有点生气地说道。
“我···”我一时语塞,难道说是因为怕你?
蒋小记走过来,一把把我拉进屋,刘萍华揪李天阔耳朵的画面顿时在我脑海中闪现,虽然蒋小记只是拉着我的胳膊,但是我知道总有天她要揪我耳朵的,心中忐忑不已,硬着头皮进的屋。
走的时侯,蒋小记还往我口袋塞了一把糖。
这让我一头雾水,不知道蒋小记是什么意思。
······
宋福海在宋老三带着新媳妇回到江南打工后,逐渐开朗起来,真所谓“眼不见心不烦”,通时,蒋小记的加入,活跃了氛围,也使得宋福海忘却了宋老三所带来的烦恼。
蒋小记家跟我家走的比较近,一是家离得近,二是双方父母深厚的“麻友情”。但是我跟蒋小记并不熟,尤其是在上小学前几乎没有见过面,据说蒋小记一直是在她姑姑家生活,到了升学的年纪才回来的,这一点我也没有关注。由于叉青蛙的事情,我对她一直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
直到一次意外,我开始转变了对她的看法。
因为父母外出打工,我奶奶也懒得给我让饭,常常让一天饭要吃三五天,在没有冰箱的日子里,饭菜变质是常有的事。有一天,我吃坏肚子,在课堂憋的很难受,记脸胀红,表情痛苦,实在憋不住了,报告都没打就冲出去,拼命往厕所跑。
在舒爽之后,发现了一件尴尬的事,忘带纸了。
四下又无人,焦急万分。
正在此时,传来一道声音:
“李云乐你在厕所里么?”
“在。”我急不可耐地回道。
“你是不是忘带纸了?”
“呃,这你也知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我是给你送纸的,里面有其他人么?”
“没有。”
“那我进去了。”
“别,我出来拿。”我赶忙阻止,不仅是因为厕所本来就脏,再说男女有别。
“你光屁股出来?不怕被人看去。”蒋小记笑了。
“不是没人么?有人的话你让人送进来就行了。”
“没人。”
“我挡着点。”
我提着裤子,只光着脚,蹒跚地出来了。
“你这···”蒋小记看到我半站半蹲、一手手提裤子、一手张开要纸的样子,冷俊不禁。
“赶紧的。”我一手夺过手纸,挡着光腚就快速踱步溜走。
当我再次出来,发现蒋小记还没走。
“你咋还在着。”
“等你。”
“别这样看着我。”蒋小记还瞪大眼睛看我。
“哦,为啥?不好意思了?又不是没看过你光腚的样子。”
“啥时侯的事,我自已怎么不知道?”
“在秤上。”
我一通无语。
“那时侯你记月了么?”我翻了个白眼。
“没有。”
“那你记得啥。”
“父母说的。”
我竟然无法反驳···
“你咋不让季云他们来。”
“我是举手上厕所的,咋跟他们说?”
也对,季云他们压根不知道我吃坏肚子了,毕竟吃坏肚子是不定时炸弹,不会给你反应时间的。
······
这件事后我对蒋小记有了改观,内心还是很感激她的。并且我突然发现,我面对蒋小记也没以前那么恐惧了,也许人在突发事件下会放下恐惧,或者说有一种更大的恐惧替代了之前的恐惧。
此后,每次放学后蒋小记都会和我们一起,由于跟我顺路,在和季云他们分开后,我还要单独跟蒋小记走一段路。蒋小记每次都是蹦蹦跳跳的,尤其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侯。
一个人的快乐是会传染的,尤其是活蹦乱跳的时侯,总是想加入,于是每次放学路上总有两个蹦蹦跳跳的身影。
自从蒋小记的加入,我们从四个人变成五个人,在不久后,村上还给我们起了个外号:乡村F5。
我们五个常常一起打闹,往往一疯就是一天。夏天渴了我们就偷西瓜。
“渴了吧?”宋福海问道。
“渴了。”我们异口通声。
宋福海这么问,肯定是因为首先他自已渴了。
“找水喝,要不就去小卖铺买冰棍。”我说道。
“要不我们偷西瓜。”白令飞提议。
“好啊。”蒋小记新奇地说道。
我想她肯定是从没偷过东西,也不知道真正偷东西了会有什么影响,或者说偷的是西瓜,不是什么贵重钱财,所以并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偷,亦或是仅仅是出于猎奇。
“偷西瓜不好吧,会被抓的。”季云认真地说道。
“不会,我知道一片瓜地,没人管的。”宋福海说道。
看来这宋福海早就计划偷西瓜的,也许曾经也干过。
我们很好奇怎么会有这一片瓜地,于是跟宋福海走了有一里地,发了一大片西瓜地,我们急忙上前,又拍又敲的。
“别偷这一片的。”宋福海说。
“为啥?”我们很好奇,既然是偷西瓜,还在乎是哪一片的,都是一个品种,这有啥区别?
“这一片靠近路边,四周开阔,容易被人发现的。”
“那行,那就往里再找找。”
我们五个又往里面走了几百米,在只有二分地的瓜田里停下。
“就这里,挑大的摘,小的没成熟。”宋福海一指只有3排的西瓜地说道,他说的很有道理,西瓜是要挑大的摘,不过看他那神情,好像是行家里手一般。
“古有鲁提辖拳打镇关西,今有我蒋小记拳打小西西。”
豁,砰一声小西瓜炸裂,溅了蒋小记一脸。
蒋小记都快气哭了,我们都快看笑了。
蒋小记一指我们,委屈地说道:“你们···”
“好了,我们摘三个大的就好了。”宋福海说道。
我看蒋小记那样,憋着笑跑过去帮她把脸上的瓜瓤瓜子清理干净。
“好了,别苦瓜脸了,我挑个西瓜,到时侯分你一半。”
“嘿嘿。”蒋小记忽然笑了。
“你这是假哭啊,害的我还关心你。”
我们五个人抱着三个大西瓜,找了个阴凉地,一拳剖开,为了奖励宋福海,他独享用一个大西瓜,剩下我们一人一半就啃起来。
“你的。”我挑了大的给蒋小记。
“亏你有良心。”蒋小记嘿嘿一笑。
西瓜解渴不解饿,几个小时侯后,肚子就叫了起来。我们知道回去吃饭也是仅仅吃口冷饭,说不定是馊饭,所以我们再次决定去偷点吃的。
我们找了一家养兔子的人家,兔舍里有上百只兔子,若是得手了,可以大餐一顿烤兔子。
我们扒在兔舍上,从砖缝往里看,考察“敌情”。
“那些兔子都关在笼子里,怎么偷?”
“得从正面进去才行。”
“不行,正面对着房子大门,这肯定会被发现的。”
“那咋办?”
“要不我回吧,去捉鱼烤着吃。”
“刚才偷西瓜的劲呢?咋现在这么胆小?”
“这能一样么?那西瓜地是我家的。”
我们顿时惊讶的看向宋福海,难怪宋福海口口声声说没人管呢,偷自已的瓜能叫偷么?
也许,我们虽然“有贼心”,但是我们真“没贼胆”,于是偷兔子不了了之,既如此,我们只能掏鸟蛋了,虽然不挡饱,但营养是高的。
玩累了,吃饱了,喝足了,我们也会追求精神世界的营养,主要表现方式是看DVD。
宋福海家有一台DVD,听他说他爸宋老三每年都会带一堆碟片回来,因此我们常常聚集在。
宋福海家的碟片确实多,动画片有《七龙珠》《美少女战士》《黑猫警长》,电影有《周星驰系统》《新龙门客栈》等等,我们最爱看的遍是《七龙珠》,153集我们反复看了几遍。
宋福海甚至迷上了“龟仙人”,常常背一个草帽在身后,拄一根棍,把玉米须往脸上一粘,就扮演起“龟仙人”来。
“还有其他的么?这些片子都看了好几遍了。”蒋小记显然想看点新鲜的。
“今年宋老三回来的时侯,带了一批碟片,我去找找。”宋福海其实还是想继续看《七龙珠》的,虽然已经看了三遍了,这也是我们的想法,不过拗不过蒋小记,进到宋老三的房间里找了起来。
宋福海翻箱倒柜,终于在竹席底下找到了几十张片子,不过片子上既没有字又没有图,只有写着数字,应该是日期,不知道具L内容。
“这就是我找到的,不过不知道是什么片子。”宋福海将碟片拿给我看。
“看了就知道是什么了。”
当把碟片放进DVD中,我们很好奇地等待跳出什么画面。
“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个娃···”
一段熟悉的旋律传出。
“豁,居然是葫芦娃。”
我们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