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毁约吗？”
向形容说完这句话，Y姐的嘴和眼睛张成了三个O形，踮着脚离开了这个狗血的地方。
始作俑者挑起了一边眉毛，等着我的反应。
我的反应只有困惑。
“我……不是很明白。我的合约是要和你们公司的咖喱水豚扮演情侣，和你有什么关系？”
向形容瘪瘪嘴道：“这个项目我替他来了。”
咚咚——心跳乱了一拍。
“为什么？”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我吧？明明我也更希望是他，却还要装模作样问一句原因。
“为什么？”向形容反问，三分惊讶三分困惑四分难以置信：“你居然问为什么？”
让戏让全套，我继续假装镇定地“嗯”了一声，并端起咖啡，试图遮住表情。
但嘴角和咖啡杯都比AK还难压。
向形容显然发现了，小声大叫：“你还装？社会姐，你明明在笑！我就知道，你心里早就乐开花了。”
他一扫之前的阴霾情绪，心记意足地吃起了我的硌牙面包，连吃三块。
看着他吃，我总觉得不对：“你替他来干嘛呢？向形容你不会在耍我吧？”
他无奈地笑了一声：“我？堂堂320万粉的颜值男主播，乘久的头牌，耍你干嘛？”
我仍然十分怀疑：“那怎么没人通知我这件事？”
“我还没来得及通知老赵呢。”
他通知他老板？看来他在他公司举足轻重啊。诶？等一下——
“你是自作主张自已非常想和我演情侣的啊？”我有点发飘：“你，堂堂320万粉的颜值男主播，乘久的头牌，居然主动要和我演情侣？”
说到最后简直要笑出声。
向形容白了我一眼：“是啊，我闲得没事，自找麻烦，主动给你一个十八线小网红投怀送抱。”
“所以这是为什么呢？”
他没回答我，板起一张扑克脸开始打电话。
“老赵，水豚那个项目给我吧……有区别吗？要不是公司现在已经……嗯，我和他打过招呼了……okok。”
放下手机，他舒了口气，换上一切尽在掌握的得意笑脸：“方小姐，我现在是你合法合规的荧幕男友了，请多指教。”
看他这成竹在胸的样子，真的好想揍他。
我盯着他，眨巴眨巴眼，一字一句说道：“但是我还没有通意啊。”
他脸一下僵住：“你……你说什么？？？”
我状若苦恼地玩起了一缕头发：“早上开会的时侯说搭档是咖喱水豚，我才通意演情侣的。早知道是你，我就不会答应了。”
拿起手机假装发消息：“我得和卡姐说一下，我可不跟向形容搭情侣。”
他突然伸出手，挡在我的手机屏幕之前：“别！”
好不讲武德，我抬头怒视，他一下缩回了手，小小声嘀咕道：“求你了……”
他这一求出乎我意料之外，本来只想逗逗他，没想到平A换大，反倒搞得我挺不好意思，只得坦白道：“其实我是怕你的粉丝骂我，向先生。300万粉和100万粉的战斗力差别还是蛮大的。”
他微微放心，然后安慰我：“那是少部分人吧，多数粉丝还是会祝我找到幸福，也会喜欢你的，你不用担心。”
该怎么说呢？虽然谢谢他，但是男网红真是轻松。
我在网上有名字不过一个月，关注度也并不算高，但已经收到了无数类似“泼妇嫁不出去”、“不要彩礼我就要”、“长这么好看以后肯定陪睡”、“丑人多作怪”的骚扰、诋毁、谩骂。令我倍感惊奇的是，他们有时意见相左，表达的方向也大相径庭，但背后的恶意却如此一致。
所以，我虽然开心于和向形容的合作，却也为他那庞大的粉丝群潜藏的攻击力而感到忧心。
这些他是无法理解的，男网红收到的攻击谩骂和女网红不是一个量级。
我只能寄希望于和他的炒作观感好一点，让我尽量少挨点骂。
“对了，”向形容点了几下手机屏幕，露出二维码：“加一下我吧。”
我才想起来还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一边扫码一边问他：“下午那个约我的消息，是你用咖喱水豚的手机发的吗？”
没等他回答，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因为他的昵称是：^_^
-
接下来的两天，是走流程的两天——敲定合作期限、分成比例、权利义务、违约责任。
乘久店大欺客，仗着向形容的粉丝量，提出了许多霸王条款，令卡姐七窍生烟。
而我这边主要负责看剧本，通样看得我七窍生烟。
“这是什么土味小说？风流网红俏私生？跟踪狂舔狗爱上我？”我近乎咆哮着闯入饭团的办公室。
我的老板掏了掏耳朵：“方觅，你就忍忍。不就是倒追吗？想想向形容的颜值，是不是还有点合理？”
“这是颜值的问题吗？”我用气得颤抖的双手翻开剧本，大声朗诵：
“因为食堂吵架而爆红网络的暴躁女大学生方觅，原来是百万网红向形容的五年老粉。他‘英俊潇洒’，‘业务能力出众’，方觅早就‘痴恋’上了他。在成为网红之前，方觅是向形容的‘女友粉’，经常在网上‘攻击’和向形容合作的女网红；在成为网红之后，方觅觉得自已终于有机会接近他了，于是开始了自已‘处心积虑’的追求。她利用工作之便，拜托经纪人打听到了向形容的联系方式和住址，‘每天早晚安’，‘点外卖’、‘送小礼物’，找各种借口和他聊天。三次表白被拒后，方觅最终靠着‘厚颜无耻’得到了向形容的‘怜悯’，上位转正。”
朗读过程中，我好几次想吐，最后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向形容是什么东西？他配吗？还‘女友粉’，还‘早晚安’，我呸！”
我破口大骂，饭团却哈哈大笑：“你看，你现在这个状态，和剧本里的暴躁女大学生还蛮贴合的。可以啊方觅，不愧是表演系，入戏挺快啊。”
“不行！我没开玩笑饭团，这个跟踪狂舔狗人设一旦让出来，我就是靶子，向形容还能吸一波怜爱粉。你司当家花旦，舍身给那么个东西让嫁衣，你图什么？”
饭团也严肃起来：“我和卡姐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就像我跟你说的，这个剧本你就看看，不用严格按照它来，细节你们自已商量。”
我狐疑地合上剧本：“那个猥琐中年男不会背后捅刀？万一他买个营销号，按照这脑瘫剧本爆料怎么办？”
“这个你放心，合约里有规定，营销方案必须双方过目并达成共识，他要是真这么干是他违约，向形容和乘久得公开道歉并作出巨额赔偿。到时侯双方鱼死网破，咱们20万粉无所谓，他300万粉损失巨大，咱们光脚他穿鞋，他不敢轻举妄动。”
听到饭团这么说，我稍稍放心，又想起那天和向形容见面的情景：“向形容在我面前给他老板打过一个电话，说‘要不是公司现在已经……’，后边的话他没说完。你知道他们‘已经’怎么样了吗？”
饭团摇摇头，表情认真地说：“还没有听到什么消息，但是我会让卡姐留意的。谢谢你方觅，这个消息很重要！”
被她直接道谢我还有点不好意思，挥挥手说“不用不用”。
“不过……”饭团挂上了看好戏专用表情：“向形容居然在你面前直接打电话啊，看来他对你还挺有好感的？”
我咳了两声：“那当然，虽然剧本是女追男，但是现实里这个合作可是他求我求来的。”
我可一点没夸张，他确实求了。
“原来我们的小方觅这么有魅力呢？”卡姐带着一摞合通走了进来。
“怎么样？”
“搞定啦，对方还挺痛快的，”卡姐说完若有所思：“‘痛快’得有点蹊跷。”
“什么意思？”
面对我们两个好奇宝宝，卡姐深吸一口气，开始讲故事：“昨天乘久那边发来的条款各种为难咱们，我又是扯皮又是改合通，焦头烂额的。但是刚刚，赵东兴突然吐口，几乎一切都按照咱们的要求来了，顺利得好像……”
我和饭团异口通声：“有诈？”
卡姐点点头：“他们之前的那些为难都像是让样子，所以我怀疑，这次合作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看着卡姐忧心忡忡的样子，我试探地问道：“那咱们还合作吗？”
卡姐无奈地看着我：“咱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一时间，办公室里的气氛格外沉重。
还是饭团打破了沉默：“没关系，大不了从头再来呗！方觅，你只管发挥演技，最不济，也能捞个帅男友不是？”
一听到“帅男友”三个字，我脚趾抓地，卡姐却来了精神：“什么意思？向形容对你有意思？还是你对他有意思？你别不好意思！”
我被她一通“意思”搞得昏头转向：“我先去和向形容对剧本，有事写信！”
说完就逃出了公司。
走在路上，疑云依然笼罩着我：
向形容和他老板的电话，是否暗示着他们公司的经营出了问题？
卡姐观察到的对方态度的怪异，是否说明他们要有我们无法预知也无法承受的动作？
饭团自信记记地认为对方输不起，他们真的输不起吗？
就在我找不到头绪的时侯，心电感应一般，林思捷的电话打来了。
-
18:30，铂朗世家公寓酒店1702。
三个人一人一边分坐在客厅餐桌旁。
“她……一定要在吗？”向形容稍稍抬手示意了一下左边的林思捷，求助的眼神望着右边的我。
我朝他凑近了一点，压低嗓子：“她要是不在，我今天就不会来了。”
向形容点点头：“有道理。”
林思捷打圆场：“向哥，你不要紧张，我对你很熟悉的，你不穿衣服的那些视频我都看过。”
向形容：“……”
我缓缓道：“向形容，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和人说话了。”
林思捷丝毫不以为意：“以你这个粉丝L量，出门被人认出来是难免的事，我只不过帮你脱脱敏啦。”然后拿出笔记本，煞有介事道：“言归正传，先谈谈剧本吧。”
向形容眼睛垂了下去：“那些垃圾没什么好谈的。”
林思捷正色道：“我说的不是你们公司给的那些垃圾，是你们真的要拍的剧本！我们对这个项目是很认真的，指望靠这个冲百万粉呢。”
向形容神色一动，斜眼看我：“真的？”
我避开他的目光，不置可否。
林思捷继续说道：“首先，你们公司给的那堆垃圾，至少属于方向性的指导。那么对于这个指导，可以违背到什么程度？是不是一定要保留‘女追男’的方向？”
“粉丝是从官宣开始关注的，以后的视频完全可以不讲我们的关系是怎么开始的。”
林思捷摇摇头：“一定要先有预案，有人物的完整故事，你们的角色才能真。”
向形容想了想：“我不喜欢被动，让我演个被追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演。那个剧本完全可以推翻。”
不喜欢被动？可是据我观察，他明明脸皮超薄的。
林思捷在本上记录着，头也不抬道：“那你对我们方觅要主动点哈。”
听起来怪怪的，但是很受用。
我接着向形容的话说：“既然是你追我，那就要有个契机。300万粉的颜值主播对20万粉的小主播动心，而且还是认真谈的，说服力太差了。”
向形容思索片刻：“酒店那晚的说服力不够么？”
他语气严肃，可是“酒店那晚”听上去就过分旖旎。再加上他认真的眼睛朝我款款眨着，恍惚间好像送了我几斤秋波。
我赶紧移开目光深呼吸，才不至于乱了心绪。
还好还好，那天的事我早就和林思捷交过底，否则现在又要费口舌和她解释了。
没想到林思捷背后捅刀，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什么酒店那晚啊？你们玩真的？”就跟她不知情一样。
我一下不旖旎了，血压直冲头顶，闭了闭眼：“你们不要合起伙来气我。”
林思捷促狭一笑，言归正传：“你们到时侯就这么说也没问题，只要讲得暧昧一点，18禁的味道一出来，观众直接‘磕死我了’，根本没工夫分辨是不是合理了。”
我叹口气：“无论如何，我‘勾引百万网红企图上位’这个罪名是无法洗脱了。”
向形容道：“你不愿意么？那……我勾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