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眼神涣散间，我与二楼的方景生视线交汇。
他愣了一瞬，像是被我的样子吓到，然后慌慌张张得跑下来将我抱起。
“乔宁，你不准睡，我命令你睁开眼！”“快来人啊，打120 ！”他嘶吼着找人来救我。
原来，方景生竟是真的在乎我的吗？可惜了，我好累，我太困了。
视野转暗的那一刻。
尘封已久得往事在我面前浮现。
有十二岁时，方景生像小王子一样站在宴会中心切蛋糕，他给我分了最大的一块。
有中考那年，方景生为我补习了整整一个暑假，只有我们。
有十五岁时，方景生借我挡住了不少桃花，他告诉所有人，我是他的小女朋友。
有十八岁时，方景生别别扭扭得递给我两个首饰盒，是耳钉和戒指，说是亲手做的成人礼。
我年少时所有的少女心事，全都系在这个人身上。
耳垂染红的方景生，和叽叽喳喳围在他身边的乔宁，那样鲜活美好。
如今全都化为齑粉，烟消云散了。
13身体很累，连带着意识也昏昏沉沉。
有刺痛得针剂被推进我的动脉，眼皮被迫掀起时，眼前光影嘈杂。
我听见了方景生的呼唤，撕心裂肺。
“乔宁，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医生，你们快救救她，我求求你们。
”方景生的声音无助凄惶，他卑微得求着每一个为我做手术的医生护士。
为什么？我这样，不就是他想看到的吗？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纠缠他。
他可以和乔萝双宿双飞了，他应该高兴的，不是吗？想不明白为什么，我的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14醒来后，我的世界变得陌生。
无数医生护士昼夜不停得看护我，想尽一切办法挽救我的生命。
尤其是方景生。
他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把公司的事全部撂下，只为专心看护我这个病人。
我几乎不敢相信，醒来时看见的满脸憔悴颓靡的男人，是那个一向体面光鲜的方家继承人。
见我睁开眼，他几乎喜极而泣，然后就跌跌撞撞得跑去喊医生。
真稀奇。
一手将我送进女德学院的人，如今却费劲全力挽救我的生命。
为什么呢？又是一场恶作剧？我平静得告诉方景生，我得的是绝症，根本没必要这样救我，浪费医疗资源。
如果是想耍我，那更没必要，我活不了太久，迟早会死的。
听了这话，方景生的眼里闪过深沉的痛意，然后扑上来，牢牢得将我抱紧。
他说他错了，说他对不起我。
后来，还一脸兴奋得将牢狱中的乔殷带到我面前，逼着乔殷磕头认错。
这是我醒来以后第一次看到乔殷，我的孪生弟弟。
他剪了平头，望着我的眼神又痛又悔。
对于向我下跪认错，乔殷没什么抵触的意思，可我觉得实在无聊，不知道方景生闹哪一出。
“你够了没，带他过来干什么？”我转头看向旁边满眼猩红的方景生。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生病的是他，是疯病。
方景生的神情疑惑不解：“给你下跪认错啊。
”他的脸色转为兴奋：“那些欺负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要把他们……”“可把我害成这样的人就是你，我最怕的人也是你！”“方景生，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已经是是个废人了！”我径直打断了他的话，激动得大口喘着粗气。
而方景生只是眼睛红红的，哀怜得望着我。
“我想救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不会放弃。
”“我爱你啊，乔宁。
”方景生爱我吗？我恍惚得摸了摸自己毫无知觉得双腿，只觉得可笑。
15一周后，方景生将我带回了家。
他把我安置在自己的住处里，昼夜不停得照顾我，但我只觉得反感，甚至恶心。
每次方景生伸手摸我的额头，我都忍不住皱着眉躲避。
后来，更是在方景生为我洗漱时，又哭又闹得拒绝。
现在的方景生，就是乔宁的毒药，哪怕只是在同一屋檐下喘息，都能让我不自觉的呼吸战栗。
所以我把浴室的喷头扔到他头上，把他铺好的床单被套撕碎，甚至用针管割伤了他的手臂。
我的双腿已经毫无知觉，腰椎又时常刺痛难忍。
腰疼头疼的时候，我整夜得哀嚎痛哭，咬着方景生的手臂不肯松口。
可他还是照单全收，而后继续无微不至得照顾我。
在我时日无多的时候，把我害成这样的竹马，说他爱我。
何其可笑。
对现在的乔宁来说，方景生的存在，是噩梦，是痛苦，是任何负面情绪的来源。
我用尽了一切方法逃离他。
但因为这副衰弱的身子，因为这双毫无知觉的残腿，方景生每次都会平静得将我寻回，而后又把我关回他的卧室。
16所以我更生气了。
时常对他又打又骂，故意跟他作对。
方景生让我喝热水，我偏要喝凉的。
他让我躺床上，我偏要坐地上。
他让我吃药，我偏不吃，然后在腰痛发作得时候哭得满脸是泪，恨不得就这样抽搐着死过去。
见我这样消极治疗，方景生终于慌了。
他跟我讲起我们小时候的事情，试图唤起我的美好回忆。
看着他期待得眼神。
我一脸冷漠地看着他：“我现在只觉得恶心。
”“认识你是我这辈子干过最后悔的事。
”方景生一脸落寞得出去了。
因为这个，我两天没有看见他。
乔萝趁机找了过来，看我病怏怏得靠在床上，她笑得肆意，向我展示起自己的婚戒。
“我即将以乔家千金的身份出嫁，你猜新郎是谁？不是方景生。
”“你追得要死要活的方景生只是我的玩具，就像你是方景生的玩具一样。
”是啊，方景生把我害成这样，又把我困在房间里。
可不就是在玩我。
过往的一切在我的脑海里嗡嗡作响，被乔萝污蔑，被送进女德学院，被打到流产，被踹断双腿。
他们凭什么这样对我。
我根本就不喜欢方景生了，我早就知错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恨意激得我双眼发红，我看着一脸得意得乔萝，低头狠狠咬断了自己的手指，然后把之前方景生没有摘下的戒指拿了下来。
连着鲜血淋漓得手指一起，扔给了花容失色的乔萝。
“我没想戴这个戒指，也不爱方景生！”我咬牙切齿得道。
十指连心，咬断手指的时候我痛的一头冷汗，但扔出戒指那刻，我还是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血顺着断指淅沥沥得落下。
方景生一脸痛苦得冲上来，声线颤抖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疼不疼？”他问我。
我摇了摇头，沉默。
“乔宁，这肯定很疼，你为什么不肯说！”方景生的呼吸又快又急促，他看着我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是什么珍贵的易碎品。
“可是，真的没多疼。
”“至少，没有在女德学院里被人打到骨裂疼。
”我看着他，一脸认真。
愕然得看着我，方景生的眼里慢慢翻涌起巨大的痛苦和无措。
而后，他崩溃痛哭。
“乔宁，你别这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对不起你，以后我们好好的好不好？”“我是爱你的，我们明明是相爱的。
”他祈求得看着我，脸上满是酸涩的眼泪。
我提醒他：“戒指已经被我咬下来了，你不能再这样说。
”言下之意，耳钉和戒指我都已经还给他。
乔宁和方景生，再无瓜葛。
想被什么巨大的痛苦侵袭，方景生盯着我看了许久，而后一脸灰败的出去了。
那天之后，我很少看见他。
爸妈找了过来，他们的鬓发已经花白，望向我的眼神满是懊悔。
“宁宁，我们已经知道了所有真相，也把乔萝送进监狱了。
”“爸妈已经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们好不好？”他们小心翼翼得望着我。
我回了相同的两个字。
“不好。
”于是他们哆嗦着嘴唇，满脸哀伤得看着我，到走时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16两年后，我的渐冻症越来越严重，手脚都不能动，只能靠机器活着。
方景生请遍了世界上所有的名医都无计可施。
真好，这世上也有他做不到的事。
随着我的病情日间严重，方景生的疯病好像越来越重了。
他怒斥着找不到名医的属下；跪着请求医生救我的命；或是一脸疯狂得要求我好好活下去。
没有用，任何人都没法阻止我走向死亡。
我几乎开心得想为此鼓掌。
又一次昏迷醒来后。
方景生跪在地上，祈求得望向我：“就让我陪你走完最后的日子，好不好？”他似乎认命了，知道我无药可救，只想与我相伴，为我送终。
他这个人，还是这样自以为是。
看着方景生哀痛的脸，我难得得扯出了一抹笑颜。
“你不是问过我，那晚我们有没有发生关系吗？” 我轻声道。
“其实是有的，不过后来你把我送进女德学院，孩子被打流产了。
”“方景生，已经晚了。
”浑身一震，我看着方景生的脸色被巨大的哀恸淹没，他不可置信得望着我，嘴唇哆嗦着。
良久，房间里才响起满是悔恨的哭声。
我太累了，累到调动起仇恨的情绪也很困难。
看方景生哭得这样悲惨，我只觉得可笑。
他救我做什么呢？还不如就让我死在宴会上。
对我们彼此都好。
方景生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这样想着。
我的意识彻底消散。
隔天的新闻头条：“方氏继承人方景生，于公寓中吞抢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