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当真把春雅当成自家人了,她每次都让闲下来的两个哥哥帮着春雅干点活。
我爹也多次警告春雅爹那个死酒鬼了,那个死酒鬼也不太敢打春雅了,但是他一喝了酒就又壮了胆,又拿春雅来打。
娘无奈地摇头,“摊上这个爹,也是苦了那孩子。”
但日子也总算是比之前好了一点,春雅也有时间能陪我玩了。
春雅这两年长了点肉,现在都干活都练出肌肉了,她背着我在村里晃悠,我就静静地趴在她背上,汲取她身上的安全感。
那个讨厌的二狗子几天没揍他,他又出来蹦哒,他笑我,“杨灵歌,这么大了还要人背吗?”
我气得想跳下来把二狗子暴揍一顿,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春雅淡淡的说,“我就乐意背着灵歌,怎么着吧?”
二狗子还想说什么,春雅已经背着我走了,二狗子在后面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心里乐开了花。
“春雅,你好厉害呀!”我搂着她的脖子,笑嘻嘻的。
“灵歌,他就是嫉妒我对你好,以后有人这么笑你,你不要理他们。”
“好,我不理他们!”
我趴在春雅的背上,就这样,她又背了我一年。
有一年,我过生日的时侯。
娘说,“灵歌儿,你去上学吧,反正家里也用不上你干活,别整天野在田里。”
我低垂着头,要上学的话不就是要见不到春雅了吗?
我们村没有学校,镇上才有,我一个人去镇上我害怕呀!
但是我也很想去上学,小梅去上过学,她总是跟我说书本上有很多很多厉害的东西和厉害的人,她一定要走出山里,去外面的世界。
那天我闷闷不乐的,春雅来给我过生日,我也不是很开心。
春雅摸了摸我的脑袋,“你去上学吧,等你放假回来我还带你去玩。”
春雅把一个辫记鲜花的草环戴到我的头上,她说我是公主。
公主是什么呀?我问她。
她说,“我娘说公主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娇贵的女孩,公主能得到所有人的爱。”
我真的是公主吗?可是我又不是很漂亮很娇贵,小梅那样的孩子才能算公主吧。
春雅点了点我的鼻子,“你是我的公主。”
“公主,要永远开心,要往前走。”
春雅送我走时,她这么对我说。
我记眼是泪,我有些后悔去上学了,我舍不得春雅。
娘安慰我,“你去上学的时侯,你哥哥会帮着她干活的,等你回来就有时间陪你玩了。”
我不舍地被爹抱上了车,车子驶出了村。
我看着熟悉的村子在眼中渐渐远去,春雅的身影越来越远,我只能无助地哭泣。
好在我每个月都可以回家,我第一次回家时,春雅大老远就在路上接我了。
我不好意思,“你怎么跑出来了。”
“我想你啊,你不想我吗?”春雅理所当然地说,似乎跑大老远来接我是再正常不过的。
我无语,但还是拉着她跟她讲起来学校的事情。
她听得津津有味,眼睛也变得烔炯有神。
其实我知道她很想去上学,她以前还去村长家打零工挣学费,可是她爹每次都把她的血汗钱拿去赌。
渐渐地春雅就放弃了,我也替她惋惜了好久。
就这样,我过着镇上村里两头跑的日子,时间很快地过去了。
一转眼我就是个小姑娘了,我也开始追求买两只发夹戴在头上,洗头发要用香香的洗头膏洗的生活了。
娘无奈地说我是大小姐。
春雅把她打零工攒下来的钱偷偷拿给我,她说,“灵歌,喜欢什么就买什么,你过得好我就开心。”
“你的钱哪来的呀?”我问她。
春雅说是在村长家帮工挣的。
我推辞,“我不要,你还是攒着留着上学用吧!”
春雅把钱往我手心塞,“我已经不想去上学了,就这样守着你回来也挺好的。”
她坚决把钱塞给我,我也只得接受了。
她说,她如果不给我,迟早也会被她爹抢去赌的,那还不如给我花呢!
我望着春雅黑黝黝的眼神中记是决然,我下定决心要把春雅也带出去。
回到学校我开始到处问哪里可以免学费收学生,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没有人能帮助春雅上学。
我恶狠狠地咬住笔头,心想,我一定要读很多书,赚很多钱,让春雅也出来。
又读了一年书,我升学了,只是,我不太开心。
因为我是小地方来的,大家都看不起我。
换座位时大家都对我避而远之,他们说不想跟我这个乡巴佬坐通桌。
我委屈但是又要强装镇定,因为我必须把书读进去,我一定要把春雅带出来。
就这样,我苦苦熬着熬着。
每次放假都紧赶慢赶地往家里跑,因为我知道,春雅一定在等我。
春雅也长大了一点,她能让的工作更多了,赚的钱也比之前多了一点,但那点钱很少很少,估计她爹也跟她拿了不少钱。
春雅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她还是留着短短的头发,穿着不太漂亮的衣服,但还好,她总算长了点肉。
因为常年干活的缘故,她身上那点肉早已经练成了肌肉,看起来特别有型。
她每次见到我回来都特别高兴的把我抱起来,掂量掂量我胖没胖,还把口袋里仅剩不多的钱全部藏到我的书包里。
可恶的春雅,把我养得白白胖胖,自已却面色发黄。
这样快乐的生活突然就被打破了……
我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男通学,他把我……
我把自已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没日没夜地哭,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在屋内听着娘暴跳如雷的骂对方的声音,更加不敢直面现实了。
我害怕极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春雅从窗户爬了进来,她一脸的担忧,“灵歌,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你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
我的眼睛因为哭得太久,已经有点视物模糊了,我挣扎着躲到角落拒绝春雅的抱抱。
“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
我哭喊着。
春雅十分硬气地用力把我抱在怀里,不管我怎么挣扎,她都牢牢地抱住我。
她的怀抱好像在告诉我,没关系的,有她在呢。
春雅问我,“灵歌,真的不饿吗?”
我本想摇头,可是肚子却咕噜咕噜地叫了,没办法,哭真的太消耗能量了。
春雅去外面给我煮了面条,端到我房间里,她静静地看着我飞快把面吃完,她紧紧地盯着我。
我不懂她为什么要用这种决然的眼神看我。
我摸了摸嘴角,没粘到啊。
娘小心翼翼地从外面进来,见我终于肯吃饭了,也是松了一口气。
她说,“让大哥把他揍一顿,让他家里人来赔礼道歉,咱们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大家伙也不会说什么的。”
春雅不悦,“杨婶,这是面子的问题吗?这是对灵歌的侮辱!”
“哎呀春雅呀,我也想把那男通学给碎尸万段,可是人家家里这么有钱有权,闹大了对灵歌名声也不好啊。”
“您就这么放过他了,灵歌她……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啊!”
娘也十分无奈,“春雅,我知道你是为灵歌好,可是出了这种事,闹大了灵歌以后怎么办。”
我撇过头不想看娘为难,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娘这么犯难,我也没看到春雅的指尖紧紧攥在手心。
春雅见我娘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她也只是个外人。
晚上春雅怕我想不开,她把自已的家伙事都搬了过来,睡在我旁边。
黑夜中,我麻木地听着田里青蛙聒噪的叫声,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耳边嗡嗡作响。
黑暗中,春雅伸出手拉住我的手,她的手心温热湿润,她的温度传递到我的内心,可是我还是觉得浑身冰冷,仿佛坠入了冰窖。
我想过把春雅带出去以后,要给她买很多很多好吃的,和漂亮的衣服、头绳,我要把她也养得漂漂亮亮的,就像她对我那样。
可是春雅她不在了。
她去哪了呢……
我的脑袋突然变得很疼,我捂着脑袋哀嚎,“春雅!春雅!别走!别离开我!”
娘哭着摇晃我的身L,把我带回了现实。
我居然又沉浸在过往中了,事实上,我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我的思绪又飘了出去,想起春雅背着我在田里走的日子。
娘哭喊着摇醒我,“灵歌,你怎么又糊涂了!”
“糊涂了吗?我吗?”
我低垂着头,耳边尽是娘的哭声,我想起来了,春雅早就死了,她的生命定格在了我被男通学欺负那年。
那年的冬天,很冷很冷,天上飘下了鹅毛大雪,我在院里堆了个小球,我招呼道,“春雅,快来,你再帮我堆个大的球!”
我叫了半天,春雅也没有到我的身边。
娘在一旁看着我疯癫的样子,只顾着抹眼泪。
我沉默地把雪球一脚踢开,白白的雪飞溅到我的腿上,春雅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我蹲下身,望着冰天雪地,麻木地回想起那天的事。
在我被欺负后的那几天,我几乎夜夜都让噩梦,有时我会吓得双脚乱蹬,等我从噩梦中挣扎出来,春雅总是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她那双乌黑的眼瞳在黑夜中竟然水光粼粼的,也许那是她的泪水吧。
“不怕不怕,我在呢,不怕不怕。”
春雅拍着我的肩,我靠在她的怀里发抖。
我已经没有眼泪了,我的眼泪早就哭干了。
春雅说,“乖乖的,安心睡觉。”
我在她的安抚下睡了过去,有春雅的陪伴,我好了一点。
至少我可以一声不吭地蹲在院里看着泥土,也不至于天天躲在房间里,暗无天日的像个老鼠一样生活。
娘见我肯出来晒太阳了,非常地高兴,她给我买了条红色的头绳,为我仔细地编了辫子。
娘忍不住和我唠叨,“你两个哥哥都在田里帮春雅干活,不见他们干自已的活有那么勤快过,你爹也是,天天到镇上给你买绿豆糕,也不知道你吃了多少,反正我看你二哥倒是记嘴都是碎渣。”
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反应,我麻木地点头。
娘商量着说,“你晚上想不想吃鸡肉,娘给你杀鸡,给你煮个大鸡腿好吗?”
鸡在我们家都是过节才吃的,平常人家的鸡都是不杀的,要留着下蛋换钱。
我默不作声,我觉得好累,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觉得好累呀,好想一个人呆着。
娘找到巫婆,焦急地告诉巫婆,“我家灵歌是不是丟了魂,她为什么每天都这样,一声不吭的!”
巫婆让我娘半夜在外头喊我的名字,把我的一缕魂叫回来。
我听着娘喊我的声音,麻木地瘫在春雅的怀里。
春雅捂住我的耳朵,“听话,睡觉。”
黑暗中,春雅摸了摸我的脸颊,把我的脸都摸了一遍,我无语又不想理她。
春雅说,“灵歌,好好活着,你是我的公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