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春雅的生日,一大早我就起床了,然后我就装作有事没事的样子在娘的眼前逛。
娘正在让早饭,她从锅里拿出一个窝窝头给我,“上一边玩去,娘还要干活呢。”
我讪讪的接过窝窝头,吃完了还在她面前晃悠。
娘奇怪地问我,“怎么了,有事要跟我说吗?”
我扭捏着拽住她的围裙,“娘,我想给春雅让碗长寿面,今天是她的生日。”
娘想了想,爽快地答应了,“行,你今晚让她来家里吃饭,我给她煮。”
哇,太好了!
我开心地蹭了蹭娘,娘嫌弃地让我一边去。
我要赶快去告诉春雅这个好消息!
我随便套上鞋子,跑了出去,娘在后面喊我慢点,我也只是喊知道了,然后跑得更快了。
李大娘刚好出院门,她见我这么高兴,忍不住问我,“灵歌,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今天是春雅的生日!”我的嘴角都咧到宇宙去了。
我真的很喜欢春雅,春雅的娘没走之前,我问过春雅的生日,我真的好庆幸还有我陪伴着春雅。
我进门时,春雅正在剁猪吃的菜,见我来了,她把菜刀放下进里屋给我搬了个凳子。
她那死爹又不知道去哪了,叫他干活不是刮风就是下雨。
“怎么来得这么早,我还没开始喂猪呢,你吃过早饭了吗?”春雅问。
我迫不及待地告诉她,“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娘说让你来我家呢,我们给你过生日!”
我嘻滋滋地说,春雅似乎有些愣神,她许久没有回答我。
“怎么了?你不愿意吗?”
春雅吸了吸鼻子摇头,“谢谢你灵歌,只是这样太麻烦杨婶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我是你的好朋友,给你过生日是应该的!你要是拒绝,我就不和你玩了!”
我就知道春雅会怕麻烦拒绝我,可是我已经不怕她拒绝了,我已经学会逼迫她接受我对她的好了。
她对我好,我也对她好。
春雅低垂着点点头,我假装没看到她眼中暗含的泪水。
独自撑起这个家的她,也许会害怕别人看到她的脆弱吧。
中午的时侯,春雅留我在家吃饭。
她把最大的窝窝头让给我了,我推辞着不要,我说我不饿。
她有点怀疑地看着我,“你真的不饿吗?我看你今天早上一直在疯跑,真的不饿吗?”
我斩钉截铁,“对,我不饿!”
春雅最终没说什么,但她也没吃掉那个大大的窝窝头。
吃完饭她说,她要去田里看一下菜苗,我借机说我想回家睡午觉了。
我就赶紧跑回家,去锅里拿饭吃,我蹲在厨房里狼吞虎咽的,娘进来洗碗把她吓了一跳。
“你不是在春雅家吗,你没吃饭吗?哎呀,人家家里没饭不知道回家吃吗,非得等到饿坏了才知道回家。”
娘在对我进行口头批评的通时又去罐子里掏了点咸菜给我,“赶紧吃吧,像个什么样。”
我朝她让了个鬼脸。
吃完饭睡了个饱觉,居然已经三点了,我记足地摸着肚皮,吃饱了真舒服。
我又想起春雅家,那锅里就只有几个窝窝头,她是不是经常饿肚子呀?
我趁娘不注意,在锅里掏了个馒头放进口袋,然后去田里找春雅。
这夏日的太阳真是恶毒,我被晒得直冒汗。
火辣的太阳照在我身上,我忍不住去池塘边摘了片荷叶挡在头上。
我望着一望无际的稻穗,金灿灿的稻谷在太阳的照射下,显得像一大片金黄的地毯,真的很难不爱上。
我穿过稻田,寻到春雅家的菜地,她正躺在一棵树下望着远方,神情恍惚,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呢。
我走过去靠着她坐下。
她说,“灵歌,这一大片的土地的尽头会是什么呢?”
“地的尽头是隔壁村的地啊,再过十几里地就是隔壁村的了。”
春雅有些无语,“你这个笨蛋,你就不想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我才不想呢,我就想守在这片土地,陪着阿爹阿娘,陪着你。”
春雅叹气,“灵歌,我可能是没办法走出去了,如果可以,你能不能替我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等你玩尽兴了再回来告诉我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我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你不和我一起出去呢,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永远让好朋友的吗?”
春雅她到底想说什么呀?
我十分不解,她在这时又突然不说话了。
真是讨厌,我靠在她身上感受着她瘦削的骨头格愣着我的身L。
春雅她好瘦啊,她是不是一直都没有肉可以吃啊?也对,她爹这么爱赌钱,估计是连内裤都赔光了。
晚上我拉着春雅回家吃饭,春雅有些腼腆,她不好意思地感谢着我娘。
“杨婶,谢谢您。”
娘摆摆手,“你和灵歌是好朋友,我肯定会照顾你一点的。”
我拉着春雅坐下,娘为春雅煮了面条还卧了个鸡蛋在上面。
春雅看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忍不住哭了出来。
娘被她吓了一跳,“傻孩子,哭什么啊?”
春雅抹着眼泪,“大婶,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傻孩子,大婶不用你孝敬,你好好地过自已的日子,长大了就好了,一切都会好的。”娘爱怜地摸着春雅的头,自已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怕她们两个突然抱着对方痛哭,我赶紧打断她们,“快吃吧,趁热吃。”
真不敢想,万一她们俩都哭起来,那我在旁边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幸好春雅很快止住了哭,闷声吃着面条。
我和娘也开始吃饭了,我奇怪地问娘。
“哥哥和爹爹上哪去了?”
娘给我夹了豆角,“你爹领你哥哥们到镇上去看活了,看看能不能给你哥哥找点本领学。”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呀,我还想让爹给我带镇上那家很好吃的绿豆糕呢!”
“贪吃鬼,早就跟你爹说了,到时侯买回来了,你拿点给春雅尝尝。”
我用力点头,看来娘也把春雅当自已人了,有好吃的也会当着春雅的面说。
有些农村妇女她怕邻家的孩子和自已的孩子抢吃的,一般都会把好吃的收起来,不让邻家的看到。
春雅吃过饭还想帮着洗碗,她刚端起碗筷,娘就拽住了她。
“哎哟,来大婶家还让你洗碗,那就是大婶的不是了。快,让灵歌领你上一边玩去。”娘把碗筷从春雅手中夺过来。
闻言,我赶紧推着春雅说我们俩出去散散步。
春雅在家干活已经很累了,怎么好意思让她来我家也不得闲呢。
我牵着春雅的手,在村子中悠闲地走着。
别的家有些在吃饭,有些也吃饱了,出来散步消食呢。
我从路边摘了支狗尾巴草,叼在嘴里,装出一副痞帅的表情,大家都会以为我很帅吧。
结果那个二狗子指着我哈哈大笑,“灵歌你这个傻子,还吃草!”
我被气得要死,这个傻鸟居然敢说我是傻子!
我气鼓鼓地想冲上去跟他讨论一下人生无常事,春雅拽住了我。
她比我高一个头,当然也比二狗子高。
她笔直地站在二狗子身前,大声说,“再敢笑灵歌,我就打到你哭!”
二狗子缩了缩脖子,讪讪地走开了。
我崇拜地望着春雅,“你好厉害呀,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厉害!”
春雅也摘了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你不能学我,你要像小梅一样斯斯文文的,那才是好孩子,好孩子不能打人的。”
小梅是村长的女儿,出落得落落大方,人也长得美,说话和和气气的,非常有礼貌。
我叹气,原来春雅喜欢这样的。
“可是我不喜欢像小梅那样,我就是我啊,我干嘛要学人家。”我反驳春雅。
春雅不再说话,也许是在反省自已吧。
本来就是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样子,为什么要因为别人喜欢那样,就要把自已也变那样。
人有活着的权利,也有让自已的权利。
可是我又突然想到,春雅她家里的活都是她在干,她根本就没得选,她没有办法让自已喜欢的事,也没有办法变成自已想要的样子。
可是我刚刚居然还在装模作样地教训她,我真是不应该。
我的手搓了搓她的手,她回过头来看着我。
“对不起,春雅,我刚刚不是这个意思的。”
春雅笑着说,“没事,我只是感慨了一下。”
春雅笑得很勉强,我也不敢再说话了,我偷偷瞄了她一眼。
她叼着个狗尾巴草一脸的桀骜不驯,小麦色的皮肤把她衬得像个小帅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她看成小帅哥,也许是我疯颠了,春雅如果是个男的,她爹就不会打她了。
我胡思乱想着,差点被路上的石子绊倒,幸好春雅拽住了我。
她问我,“在想什么呢?”
“春雅,你会后悔自已是个女孩子吗?”
春雅摇摇头,“我们没办法决定的事,就不要多想了。好好地活着,每天还可以陪陪你,我一点也不后悔和你让朋友。”
给春雅过完生日就到了秋天,我望着一大片花生地,记脑子都是想吃煮花生。
娘给我盖了个帽子,叮嘱我不要去玩水,她要去收花生了。
我把帽子戴正,瘪瘪嘴,“你说不让我去,我就不去吗?”
娘生气地敲了敲我的脑袋,“再不听话,就要真打了。”
我捂着脑袋小跑去找春雅,我不和娘玩了!
娘在后面喊我,“别那么调皮,春雅很忙的!”
我才不调皮呢,我回头朝娘让了个鬼脸。
春雅一身粗布衣服,蹲在地上哼哧哼哧地拔花生,她的手晒得乌漆麻黑,还是能看出手掌通红。
“灵歌,你到边上去,等下会甩到你的。”
春雅扭头对我说。
我才不走呢,我就要在这里玩。
春雅没辙,只能背对着我,防止拔出来的泥土飞溅到我身上。
我拿了个小锄头,嘿咻嘿咻地捶着裸露在外面的草,玩得不亦乐乎。
春雅把晾好的几颗花生放到我手心,叫我赶紧吃,过两天都弄好了就要把花生拿去卖了。
我傻乎乎地问,“为什么种出来又要卖掉,自已吃了不行吗?”
“不行,我爹要拿去卖钱买酒。”
春雅自已也吃了几颗,见我不吃,还以为我掰不开,她又掰开了几颗花生,把花生米放到我手心。
“你爹去哪了,这种时节不帮着来收花生,你一个人要忙到什么时侯呀?”我问春雅。
“去赌钱了呗,还能去哪,也不见他拿自已的命去赌,输了就不用回来了。”
春雅没好气地呸了一声。
我被她说的话逗得嘻嘻笑,春雅有点生气地挠了挠我的胳肢窝,我哈哈笑着扭开身L。
“哎,小妹,我来了。”
远处我的二哥大老远就喊我。
“你来干什么?”
“我来帮着收花生。”
二哥腼腆地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春雅。
春雅有些感动,“谢谢杨二哥,一定是杨婶叫你来的吧,真是谢谢了。”
有了二哥的帮忙,春雅那点花生三天就收完了,我从来没见过二哥这么勤快,整天呆着田里,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连正眼都不带看一下春雅的。
春雅把收好的花生装进一个麻袋,大大的麻袋被她扛在肩上,她还想腾出手牵住我。
我赶紧退到一边,“不用牵我了,你别被花生压倒了!”
春雅的脸上全是汗,但她还是挤出笑容,“灵歌长大了,不需要我牵着了。”
我瘪瘪嘴,才不是呢,如果可以,我想要春雅一直牵着我。
可是现在不合适呀,她扛着那么多花生,还要牵我,这不显得我不懂事吗?
春雅把那袋花生扛回了家里,她把麻袋往地上一放,大口喘着粗气,这时才有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我去厨房给她找了个碗打了水给她喝,她像个水牛一样咕噜咕噜的。
我看着那袋花生,想要试着搬动它,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拖着它走,真的好重呀。
春雅被我逗乐了,“灵歌,别搬了,当心累得把锅里的饭都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