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自己的嫁衣一件件褪下,身上只留下一件单薄的里衣。
衣领敞开,斑驳的红印显现在众人面前。
还有个清晰可见的‘妓’字,正在雪白中央。
“早在三年前,你将我送出府的那一天起,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裴玄决呼吸一滞,瞳眸震颤。
一个黑衣侍卫大步奔来,面色凝重地走到他身边耳语。
“主子,小姐这三年没在法相寺,而是在军营做了三年军妓!”
一句话,宛若雷劈,炸得裴玄决差点站不稳。
他还没从这个消息中缓过来,便见阮兰因将衣领敞开大半。
一个清晰可见的‘妓’字映入他眼帘!
“哥哥,你看见了吗,这是你的好兄弟楚萧,用烧红的铁块给我打上的烙印。”
“这三年,军营里的将士,不管是高矮胖瘦,都能随意出入我的床榻。”
“我每天都哭着喊哥哥来救我,可等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男人的折磨……”
阮兰因轻声说着,拔下头上的发簪,将尖锐锋利的一头对准胸口的‘妓’字。
裴玄决看得心颤,五脏六腑都在撕裂灼痛!
“别说了……”
他朝前走了几步,想要跃上围墙将那个女人拉下来。
可他只要一动,阮兰因就将簪子往心口递进几分。
丝丝血水溢了出来。
裴玄决吓得不敢肆意妄动。
阮兰因眼底涌现泪意。
她最后抬眸深深看了一眼围墙之下的男人。
“你曾说我像围墙之外的因花出淤泥而不染,可现在我只是池塘里污浊的泥。”
“你还说我阿娘生性浪荡,死有余辜,不洁之人都该死……”
“可我也不想变脏……我只是想活着……”
“但哥哥,是你亲手扼杀了我的活下去的念想……”
身前的镇国公府,是困住她的牢笼。
身后那一片深不见底的因花潭,是她可以脱离痛苦的唯一去处。
“若有下辈子,我愿想做一朵真正出淤泥不染的因花,与你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话落的瞬间,阮兰因将发簪狠狠刺进正胸口的‘妓’字中。
血水喷射,如漫天红雨降落。
沾血的艳红裙摆飞扬。
她张开双臂,宛如一只残破的蝴蝶,整个人直直往后坠去。
围墙之上,再也不见那一抹红色身影。
平静的潭水掀起浪花,转瞬间又归于平静……
昏昏沉沉。
阮兰因却不觉得冷,只有强烈的窒息包裹着她。
她没有挣扎,只感觉到了痛,但又庆幸这是最后一次的疼痛。
脑子里不再去回忆哪些冷漠的、恶毒的、带着色欲的眼神。
这是阮兰因三年来第一次感到了轻快。
死了,才是一种解脱。
她放松了身体,任由自己沉入池底。
“兰因——”
惊呼声穿过水面听得并不真切。
阮兰因只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明明都已经做好了死亡的觉悟。
可居然还会幻听到裴鹤亭的声音。
意识彻底消失,她陷入了如死的昏厥。
……
裴鹤亭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他的心脏。
他无法眼睁睁的看着阮兰因就这么离去。
他爬上围墙,跃下因花潭寻找着那个女人。
直到将人抱进怀里的那一刻,裴鹤亭才觉得自己悬着的心似乎才松下了一些。
“兰因,别怕,会没事的……”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听上去有些紧张。
可这时,阮兰因已经没了呼吸。9
他把外衣披在阮兰因的身上,穿过人群,将她带到了清香阁。
“叫府医!”
“让京城最好的大夫过来!”
裴鹤亭嘶吼着,心口一阵钝痛。
阮兰因胸口的簪子已经不见,血水染红了一大片衣裳。
止血散覆上去,止住了未尽的血。
看着眼前这个面色惨白的人,裴玄决心里好像被油布封上,让他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