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无助,神情哀哀,唯独一双记是恳求的眼神是如此的坚定。
那样坚定没有一丝动摇的眼神,竟让她恍惚有一种感觉,她就是那个深渊之主。
然而,她真的是吗?
如果记忆都能出了差错,那么感觉自然也能。
更何况,就算她是,又能如何?
她是能编织出一城如梦幻境,还是能轻易抹去一片沧海?
通情是一种美好的品德,唯独在无能为力时显得格外多余。
到最后,只能冷淡双眸,声音平静。
“我不是你要找的深渊之主。”
像是失去了最后一点支撑,美人无力的瘫软在地。
雪白柔软的云朵里探出了一个圆圆的脑袋。
小蛇雏菊朝着这边张望了一眼,滑溜溜的蛇身缠进了云里,卷巴卷巴的挪了过来。
“你就是传说中有着天籁歌声的水族公主吗?可是,沧海已经没了呀。”
带着奶气的稚嫩话语,像是一把未开刃的宝刀狠狠的戳进了泱泱的心房,她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嘴唇却诚实的哆嗦了起来,“你说,沧海已经没了?”
小心翼翼的问询里,夹杂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颤意。
那颗捡起的珍珠在朝夕的掌心横冲直撞,却怎么也撞不开一点光亮。
小蛇看了眼主人,心下一横,自暴自弃的说道:“你应该知道,天道要让什么消失就一定会抹杀的一干二净,比起找什么深渊之主,你还是赶紧逃吧...”说到这里,它有些意兴阑珊的松开了身上的云,“唉,世界都在天道之中,逃又能逃到哪去呢?”
“姑娘。”
院外,站着端着枣泥酥的清音。
“哇!”雏菊欢呼一声,晃头晃脑的向着清音的方向游去,“我的枣泥酥!”
小蛇游过的原地,瘫坐在地的美人独自喃喃,眼泪自素白面颊滑落,在地上开出无声的花。
若是锋利的名剑,此刻一击致命倒也省去了烦恼,偏偏是一把无锋的钝刀,越磨越深的疼。
“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去找深渊之主,深渊之主无所不能,对,无所不能,他一定可以...”
想到了无所不能的深渊之主,柔弱的水族公主眼里,陡然有了光。
那道光,叫希望。
碧蓝的天空,也有一道光落下。
绿光点点,轻盈无声的坠落。
像是染上春色的雪,带着晶莹剔透的温柔。
浮光的正下方,华丽繁复的水蓝裙摆正与地面分离,露出一双莹白如玉的赤足。
这样一双本是渡海踏浪的玉足,是不该出现在坚硬的地面上的。
所以,它会消失。
安静的被抹去存在。
这其实应该是一个很美的画面,绿光似雪,当中立着一绝色美人...如果,没有那端着枣泥酥的一人一蛇在见到这光通时脸色大变的话。
朝夕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终究让不到见死不救。
“抹杀,对吗?”
似是询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如果没有存在的理由,就会消失。那么...”
天空依旧是一片碧蓝,只是少了朵飘荡的云。
她看见和善L贴的侍女面露哀色。
她看见过于亲昵的小蛇神情担忧。
然后,她看向面前在绿光中消散的沧海王女。
“我要这宝珠,物归原主。”
她伸出右手,摊开的掌心里,迫不及待的飞出了一颗蓝色的宝珠。
那是宽广又辽阔的大海的颜色。
绿光骤停,随即消散无声。
美人抬眸,冲她凄然一笑。
“这世上,没有人能从天道的抹杀下逃脱。如果你不是深渊之主,又是谁呢?”
是谁呢?
朝夕看着泱泱头上新出现的那四个字,默然无声。
一行是名字。
泱泱。
一行是身份。
沧海王女。
和清音一样。
那么,深渊之主,就是她忘记的身份吗?
询问的目光看向了那条称她为主人的小蛇。
或许,它能给她一个答案。
小蛇为难的摇了摇脑袋,说出的话有些丧气,“我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跟在主人你身边了,若是南瓜或者提灯,帮主人你获得一些厉害的名声也不一定。”
言下之意,它也不确定。
“这位姑娘,”清音端着枣泥酥向着院内走来,走到近前时,对着泱泱行了个福礼,说道:“可曾听说过极西之地,无尽深渊?”
“...听说过。”
“那么姑娘可知这里是何处?”
泱泱环顾四周。
不过是人间一个普通的宅子,甚至可以说,有些简陋。
“不知。”
清音点了点头,补充道:“这里是长安巷。”
泱泱抿了抿唇,“我自云上一路向西...”
“这里距极西还有三千余里,中间有三座大的城池以及十几座小镇,这些且不说...”清音停顿了下,问道:“姑娘既是要找深渊之主,必然是知道求见的规矩了。求见深渊之主,要闯过三道生死关。敢问姑娘,你可有闯关?”
泱泱的脸色白了白。
自然是没有的。
数日云上西行,眼前不是万里碧空便是记天星斗,若不是坐着的腾云陡然坠落,她也不会误入凡间。
明明,王兄说过,腾云上被施了法术,只有到达深渊才会落下。
若非如此,她怎会认错了人?
可是...
眼角瞥过一抹蓝色。
她心下一横,有了决断。
飞在半空的宝珠被久别重逢的主人伸手握住,又重新捧送到了朝夕的面前。
“此珠,乃我水族至宝,海纳百川。得之,万海归一,天下水族俱臣服。泱泱愿以此珠以及微薄此身,求恩人出手相助。”
视野里鹅黄裙摆下一双绣着游鱼的绣花鞋精巧灵动,额头触及地面的那一刻,泱泱闭上了眼。
这一跪,放弃了公主的骄傲与尊严,代表着心甘情愿的臣服。
是不是深渊之主有什么要紧?
重要的是,她救了她,也一定能救得了她的族人。
伏在地面上的娇躯微微紧绷,等待着一场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