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卯时三刻,岑福醒来时,先是歪头看了看,陆绎依旧在酣睡,轻微的鼻息均匀有致。岑福没敢动,怕惊动陆绎,两眼望着天棚,心里涌上一阵酸楚,大人在狱中三年,想必从未睡过一次舒服的觉。
“岑福,我饿了,”耳畔传来陆绎好听的声音。
“大人,您醒了?”岑福歪过头,身子也跟着扭了过来。
“轻点儿,你给我揉揉腿,”陆绎没好气地说道。
岑福噤了噤鼻子,“大人,您都长大了,怎的还像小时侯那样欺负人呢?”岑福记得那日里在柴房睡醒时,陆绎也是这般使唤他的,嘴里尽管嘟囔着,手还是老老实实伸出去给陆敲着腿。
“你不记得当日你让了什么?”陆绎斜眼看了下岑福。
“我不就是压着你的腿睡了一晚上吗?我也给你揉腿了,赔不是了,”岑福嘻皮笑脸,转脸又说道,“那时小,不懂事,睡觉也不安分,可今日里不通了,大人摆明就是欺负岑福,”
陆绎没好气地说道,“我是长大了,你还和小时侯一般模样,怎的?自已心里没点数吗?”
“难道我又……不会吧?”岑福挠挠头,“大人,说话得凭良心,我刚刚醒来时,可是规规矩矩的,不过,就算是,那您自已活动活动便也罢了,好歹岑福也要面子的,”
陆绎伸了一个懒腰,笑道,“算了,今日里饶了你,”
两人洗漱罢,去街边吃了早点,便一路来到北镇府司。守门的锦衣卫见是陆绎,毕恭毕敬行了礼。陆绎再次回来,感慨万千,曾经的风光无限,到三年诏狱之苦,如今再次成为这里的发号施令之人。办公地点仍旧是原来的地儿,各种摆设仍是旧时模样,想必原来的兄弟们对陆绎的习惯已是了如指掌。
陆绎带着岑福到南镇抚司拜见时任通知宋辰辉。自陆廷死后,皇上并没有再任命锦衣卫指挥使,这三年中,锦衣卫一直由通知宋辰辉全权指挥。此次陆绎出狱,皇上的旨意非常明确,宋辰辉掌管南镇抚司,北镇抚司由陆绎管辖。
陆绎经过三年诏狱之苦,磨去了些傲气,懂得了父亲在世时的所作所为,时局不由人,有时侯凭一腔热血是换不来心中所想的。
宋辰辉为人,陆绎接触少,了解并不多,以前他在父亲手下,并不见得多有立功,反而在为人处世上表现得相当圆滑。果然,一见面,宋辰辉便眉眼皆笑,抱拳拱手,言语之间热乎至极。陆绎也客气一通,方才告辞出来。
“岑福,你直接回府,府中大小事宜你且料理一下,晚上下旨在府里等我,记着,一应礼数要齐全,”陆绎说完,脸上露出笑意。
“大人,下聘之事,岑福不敢马虎,自会寻京城有名的媒婆前来,只是府中一应大小事,岑福恐怕难以胜任,我昨日已托人寻了从前的忠伯和吴妈,二人如若有意,今日应该会回来了。”
陆绎转头看着岑福笑。
陆绎自从母亲过世后,对人一向冷脸,哪怕是老爷在世时也是一样。“大,大人,”岑福有些受惊,陆绎对他虽好,这待遇也不曾有过例外,忙低头拱手道,“是卑职办错了吗?”
“很好,”陆绎想了想,又说道,“岑福,我这么让人害怕吗?怎的今夏却从未提起过?”
岑福抬眼看了看陆绎,脸部四分之三纠结在了一块儿。
陆绎歪头看了看岑福的表情,“你什么意思?”
岑福咬着牙低声嘟囔了句,“情人眼里出西施,”
“滚”,陆绎抬腿踹了岑福一脚,转身走了。
下值时,陆绎本想直接回府,抬头看一看太阳,想必此时今夏也该下值了。陆绎笑了一下,心里想道,“去见一见心爱的姑娘,跟她先说一说,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也好。”
六扇门。值班的捕快见一个锦衣卫孤身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忙上前行礼道,“大人可是有公事?”
“请问袁捕快可在?”
“大人问的是袁今夏,袁捕快吗?”
“正是,”
值班的捕快抬眼快速瞄了一眼陆绎,又低头拱手道,“大人有所不知,昨日下午袁捕快便请了假,说是家中有要事,须得假三月,”
“三个月?”陆绎皱了眉头,难道出了什么事,便又问道,“如今六扇门如此善待下属,竟一次可以给足三月假?不知所谓何事?”
“回大人,卑职刚来六扇门一年有余,听兄弟们说,袁捕快三年都未曾休过假,兄弟们都说,袁捕快为人极其聪明,追踪术又极好,我们头儿一时也舍不得,奈何考虑到袁捕快身为女子,也是忒不容易,所以就准了假,至于所为何事,卑职却是不知。”
陆绎心里存了疑虑,今夏请了三个月的假,三个月?难道生病了?陆绎没有停留,转身径直奔了袁今夏家里。
袁家小院,院门上铁将军拦路。陆绎眉头紧锁,今夏去了哪里?怎的不告而别?
陆绎转身直奔杨程万家。此时,杨程万自是知道陆绎出了狱,业也知道陆绎官复原职,见陆绎只身前来,忙施礼相见。
陆绎双手抱拳,“杨前辈勿要多礼,匆忙之中,还未曾正式拜访前辈,今日晚辈确是有要紧事请教,”
“陆大人请说,”杨程万料想陆绎前来定是与今夏有关,轻轻叹了口气。
“前辈,今夏请了三个月的假,所为何事,能否请前辈实言相告?”
杨程万沉默了一会儿,正不知如何作答,杨岳搀着上官曦走出内堂,彼此见过礼,杨岳和上官曦对视了一下,还是上官曦说了话,“陆大人,您是聪明人,该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三年前您曾亲口否定了今夏。如今您仍身居高位,至于情之一事,真心与否,只有自已知晓。”
陆绎明白了。谢过后转身即走。
“陆大人,您知道今夏去了哪里?”杨岳终是不忍,他一直视今夏是亲妹子。
陆绎缓缓转身,“知道,谢过杨兄,”
陆绎落寞地回到陆府。岑福一看便知出了状况,悄悄叮嘱了媒婆,择日再请她来。
“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岑福,这两日府中的事先放一放,抓紧将这三年北镇府司的情况摸一摸,三日后我请旨出京,你随我前往。”
“是,”岑福应了一声,又说道,“大人,忠伯和吴妈俱已回来,其它人等按以前的规矩,忠伯和吴妈自会审度安排,大人尽管放心,”
陆绎自是信得过,与忠伯和吴妈说了会儿话,便和岑福回了北镇府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