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让了无数次心理建设,在亲爹的耐性要消磨殆尽时,祁森动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随即门被推开。
祁森目光低垂,脚步轻缓,默默走到房间角落,把木桶放回原位。
他不敢看秦夭夭。
但视线还是不自觉瞥向床边。
她交叠在床沿的双腿,在略显肥大的裤子里依然散发着活力。
他不禁抬眸,沉沦。
穿着麻布衣服的她还是很好看,白白的像冬天的雪,嫩嫩的像娇艳的花。
笑望来的模样就像被狂风骤雨席卷着的麦草,神情恍惚。
他微撇过脑袋,只敢用余光轻轻偷看。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时光温柔溜走。
暮光轻染着他挺直的鼻梁、柔和的下颚线,映得他的侧脸干净而温柔。
似冬深雪晴后裹了一层松香的光,能熨帖到心底去。
他安安静静的站在她不加掩饰的欣赏目光里,很局促。
良久,他微微抬眸,干净的嗓音响起:“秦,夭夭,木桶刷得很干净,你可以放心用。”
“谢谢你!祁森。”秦夭夭弯了眼尾。
他很好!是个好人!
“不用谢!你是个姑娘,我是个男人,照顾你是应该的。”
爹说过:男人应该竭尽所能对自已的女人好,不能让自已的女人操无谓的心。
他牵过她的手,哪怕她不愿意和他一起,他也应该对她好。
只是她一直看着自已,是想说什么,或者干些什么吗?
呼吸乱了,努力压住的心在狂跳,视线不禁一点点往上挪,直到停留在那汪含笑的眸子里。
正歪脑袋看他的可爱小姑娘,让他心底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
“我脸上有什么吗?”
“嗯!有光。”她的唇也在笑。
“太阳快落山了,光就落进来了。”
“嗯!落在了我心里。”她眸色温暖,他呼吸一滞,“晚上,也会有光。”
“对,白月光、朱砂痣。”
她眸中意味深长,他睫毛微颤,脸颊更烫。
白月光、朱砂痣,像极了情话,柔软的搁在胸膛,粹着沁人心脾的香。
“你,别看我。”他嗫嚅着,语气轻柔。
秦夭夭没听清,却不妨碍她的耳朵再次酥麻,心也变得涟漪荡漾。
她从床沿跳下,慢慢走近他。
他慌张,他无措,他记脸通红,他盯着撑破解放鞋的脚趾头,不由向鞋跟处缩去。
她过来了,三步远、两步远,一步远,她终于停下。
他蜷缩在破洞里的脚趾头,她看得真切,目光落在新布鞋上,心微疼。
他们一家都是好人!
“祁森,你很好看。”看他退缩得无措,她说得认真。
祁森知道自已好看,但不知道在城里姑娘的眼里他依然好看。
心口有些烫,眼眶发着热。
“你也很好看。”刹时,红晕从脸颊一路蔓延至脖颈。
他都说了什么,她会不会觉得他是坏人,他要不要道歉,要不要…
“谢谢,我也觉得。”
她笑得那般坦荡,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挠着头傻傻的笑。
这一刻,他知道她不是李桃花,不是曾经的那个姑娘,她是秦夭夭,她不会嫌弃自已。
他们还不熟悉,可他就那么认定着,她是个好姑娘。
卧室里温暖的笑意流转。
灶房里却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围着灶台的四个女人用最快的速度,麻溜的让出了两桌简单的饭菜。
说是两桌,不过就是两盆放了许多土豆的炖鱼,两大碗炒野菜,两盘凉拌折耳根,和两盘玉米杂粮饼。
但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却算得上丰盛。
这主要归功于祁树,他是50年参军的军人,是从战场上戴着功勋章转业回村的干部。
每个月除了领着功勋补贴,还领着26级的工资,靠着这几十块钱、发下来的各种票和全家的工分,他们家所有人都走过了前三年。
“哇!果然是鱼!大哥,你输了!”随着一声夸张的惊呼,一个长相清秀的小男孩挎着包从院子外蹦进灶房。
他是祁木的大儿子祁炼,在孙子辈里排行老二。
“给你!”祁树的大儿子祁灿,从一模一样朴素的包里掏出两颗鸟蛋递给他。
“娘,埋进灶灰里,等会给四弟和五弟,一人一颗。”
“好!”张香云欣慰的揉了揉大儿子的头。
四弟是一直在灶前烧火的祁焱,五弟是提着鱼求夸奖的祁燃,他们都只是祁炼的堂弟,可对他来说跟他的亲弟弟祁炜没什么分别。
“小炜,去喊你小叔出来吃饭。”正给每个人碗里分饼子的陈小英,朝和他三叔打闹得欢的祁炜喊道。
“等会,等会,年轻人嘛!再给个两三分钟也合适。”抱着茶缸子的祁洪,寡淡无味的老鹰茶也不着急喝了,忙慌的阻止。
有情况?祁炼朝祁灿使了个眼色,立刻把祁燃的脖子一揽,相当自然的勾搭着,往左边的过道快步走去。
还不忘丢下一句:“爷爷奶奶,我和大哥先去放书包。”
过道里,不到片刻就响起了窃窃私语。
“五弟,咋回事?”
“小婶婶,小叔叔有小婶婶了。”
“不会是李桃花吧!”祁炼悚然。
李家人撒泼打滚、哭天抢地的样子,他想想都怕。
“不是!”
“姚芳芳?”
“不是。”
“曾小田?”
“不是。”
“不会是郭婶家的二妮吧?”祁炼不敢想象好看的小叔叔,娶十八岁还尿裤子的郭二妮,他承受不住。
“小叔叔不会喜欢她们。”祁灿坚定的相信祁森。
“小婶婶漂亮,才不是她们。”祁燃不允许亲爱的小叔叔被她们“玷污”。
“……”声音关进门里,听不清了。
三分钟到,祁炜小天使推门而入,打破了空气里的粉色泡泡。
“小叔叔,爷爷奶奶让你带小婶婶到灶房吃饭。”
“别胡说,不是,不是小婶婶。”好不容易变凉的耳朵再次烫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小婶婶,我牵着你。”祁炜哪里还听得清祁森的话,他眼里只有漂亮小婶婶。
“好!”秦夭夭被祁炜逗乐了,握紧他伸过来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