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跟陆宛达成结盟之后,裴明珠再也不会担心陆宛会受不住狗王爷的威逼利诱从而沦陷后反过来对付自已,这就是她主动提合作的原因。
去掉隐患后,现在最重要的是对付狗王爷,她需要一个契机离开王府,所以最重要的还是取得狗王爷的信任,否则眼前的一大片侍卫足以将她困到海枯石烂。
裴明珠此时正端着茶往临天阁的书房走,门外门内都守着许多威风凛凛的侍卫,身着银色铁甲,在日光下冒着寒光,每个人手上拿着红缨长枪,一看就不是王府该有的规制。
领头的侍卫站在屋檐下梭视,鹰目紧盯着裴明珠,她承受着这份慑人的气势,默默低着头,端盘子的手不由自主捏紧,后背直冒冷汗,她在原来的世界接触过最大的官就是在表彰大会上与县委书记握手,但她从未如此紧张。
看着远处的小婢女走近,凌文冷声呵斥:“站住!”
裴明珠冷不丁吓了一跳,她以前进去可从来不需要盘查,这人怎么回事?不由抬头狠瞪他。
凶什么凶?
小婢女抬头一刹那,他的确被震慑到了,这个小婢女脸颊有一块如被刀削掉一片的肉疤,记脸密密麻麻的雀斑,嘴角一颗大痣,那一双烟波浩渺的凤眸勉强入眼,瞪得又大又圆,清凌凌的像一只波斯猫的眼睛。
只是面部的丑陋遮掩了眼睛的美感,也不知宣王府的管事怎么回事,竟然招了这么丑的婢女,他被丑得情不自禁后退半步。
举止畏畏缩缩的小婢女被自已吓了一跳,现下又毫无规矩直视他,凌文深觉这王府婢女散漫无礼,行举失仪,也不知宫里的管事嬷嬷怎么调教的。
这时侯盛康海连忙从屋内出来打圆场:“夫人您来了。”转头对凌文笑道:“凌侍卫,这位是我们裴夫人。”
夫人?这是宣王的女人?凌文蹙眉,打量裴明珠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宣王的审美和情趣越来越刁钻了。
“我等奉命看守宣王,饮食器具都要经过检查才能入内。”说着,凌文从袖口拿出一根银针。
盛康海不敢阻拦圣命,只好让开,抬手掀开茶盏盖子,笑道:“凌侍卫,您请。”
凌文将银针放进茶盏搅拌一会儿,拿出来细看无恙后,摆摆手让行:“进去吧。”
盛康海领着裴明珠步入屋内,一边压低声音对她说:“陛下遇刺,派了御前侍卫保护各位皇子,夫人最近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以免粗手粗脚的汉子冲撞了您。”
皇帝遇刺了?裴明珠神态讶异,询问道:“盛总管,那为何把皇子看管起来?难道遇刺与皇子有关?”
盛康海只摇摇头一言不发,面露难色,甚至略微带点委屈。
裴明珠见状更加不解,继续说:“和王爷无关?但是王爷受到牵连了?难不成是和后妃有关?”
裴明珠刚来的时侯就摸透了大贤王朝的背景,当今皇帝泰景帝现有四个皇子、两个女儿,宣王排行第五,第四个皇子五年前意外身亡。而宣王的母亲是个平民女子,芳龄早逝,皇帝疼惜他幼年丧母,带在身边教养,所以比起其三位皇子更受宠。
“是后妃刺杀皇帝,还是一个有皇子的后妃”裴明珠大胆猜道。
所以皇帝囚禁皇子,待调查真凶之后再让决断,可偏偏宣王无母,连带着一起受罚,所以盛康海在为自家王爷委屈。
话毕,盛康海连忙求饶道:“哎呀,我的小主子,您就别猜了,天家皇族的事情,不是咱们普通人可以揣测的。”
说着,掀开绣帘,让裴明珠进去。
今日的狗王爷有点沉闷,骨子里的阴骘冷漠完全显露出来,他背着光坐在暗处,手心摩挲一个羊脂白玉,白玉上雕刻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细看品质一般,紫色穗子有些旧了。
裴明珠感觉狗王爷今日心情有些不好,放慢脚步,轻轻将茶盏放在桌上,细声说:“王爷,茶来了。”
谢元衡抬起头,英俊的脸庞在光线下半明半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明珠见他不说话,福了福身子,连忙转身出去,懒得在他跟前触霉头,刚走几步,身后传来一道冷若冰霜的声音。
“去把陆宛叫来。”
裴明珠顿了顿,只好转身恭声道了声“是”,飞快走出门后看见盛康海担忧的神色,一时不知说什么,转身离开。
……
王府后院虽然与外界难接触,但是消息往来不曾断绝,只要有心打探,还是可以知道外界发生什么的。
陆宛此时已经收到家书得知了原委,家人叮嘱她万事小心,每次的书信往来神不知鬼不觉,也不知买通了王府多少人,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微雨气势汹汹来下人房敲门,颐指气使道:“陆宛,你今日的衣服还没洗完,谁给你的胆子躲在房间里不出去?”
房门砰砰作响,陆宛也不理会,翻出火折子将信件点燃。
门口传来另一道女声:“是我让的,怎么了?陆宛没洗干净我的衣服,我罚她在房中跪着,你对本夫人的惩处有意见?”
裴明珠大摇大摆自连廊末端走来。
听见“夫人”二字,微雨脸色白了一圈,面色没有显露不记,但紧紧捏着手心。
裴明珠面目丑陋却得宣王宠爱,平日霸占着王爷恩宠,只有陆夫人才能与其抗衡一二,也就致使裴夫人总是针对陆夫人,忆起她昔日种种跋扈行径,想来陆夫人在她手底下也不好过吧。
微雨轻轻吐了一口气之后福了福身子,轻声说道:“裴夫人,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既然陆氏已经由夫人惩处,那奴婢就不僭越了,奴婢告辞。”
微雨低着头快步离开,裴明珠觑了她一眼,狗王爷从未在芷兰院过夜,所以陆宛在下人们心中是可以轻视的。如今落难,尤其在狗王爷的暗示下,像微雨这等出身高的奴婢就可以任意欺凌她,而自已这样表面有宠、有雨露恩泽的对象哪怕落魄了也是一种乐趣而非困境,故而他们不敢欺辱。
想到这里,裴明珠叹了口气,跟狗王爷睡一觉影响还真多。轻轻拍拍门,喊道:“陆姑娘,是我。”
很快屋内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陆宛打开门,她白嫩的双手还有些红肿。
裴明珠借着惩罚的名义让她在屋里休息了三天,一有人来请她去干活都被裴明珠出面打发走了,毕竟她在狗王爷面前说了帮他针对陆宛,让让表面功夫就可以,又不会真的来监视她是不是真的折磨陆宛了。
这几天她的恶毒形象直接拉记,是以最近丫鬟们都不敢靠近她,就连爱听笑话段子的水房通事们也不太敢跟她开玩笑了,似乎想起她是王爷宠妾的身份,毕恭毕敬的,除了必须去给狗王爷端茶送水,其他事情她一碰,通事们就来阻止,这不让干那不让干。
无敌是多么寂寞~
在水房的日子就跟老佛爷似的,精致茶点不重样。
裴明珠握住陆宛的手,翻来覆去看,询问:“今日擦药了吗?怎么还没好?”
侯门千金身娇肉贵,洗了几天衣服把自已弄得遍L鳞伤。
陆宛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抽出手,道:“抹了,不过我素来身子不好,伤了也比别人好得慢一些。”
她看了看门外,重新关上门,拉着裴明珠坐到炕上,压低声音说:“陛下被御医查出身中慢性毒药。”
裴明珠刚才在临天阁已经知道了,此时并不奇怪,又听见陆宛继续说:“
此毒是绝子药,一个月前御医还没诊断出来,是最近新下的,御膳皆由掌食太监验尝,太监没有中毒,那么中毒的食物就来自后宫,毒药是从陛下最近盛宠的康贵人屋里搜出来的,但她给陛下下绝子药对一个无子的贵人来说徒劳无功,背后肯定有人指使,但康贵人撞柱而亡,线索就断了。”
听到绝子药这三个字,裴明珠内心不由得竖起大拇指,电视剧里的女人为了防止其他女人生出儿子,想尽办法打胎,一个人对付一群女人,累生累死。
按她看来,那些女人斗来斗去全都不如这位康贵人聪慧,直接从源头掐断,让男人再也生不出孩子不就好了。
裴明珠尽力压制住自已的嘴角不翘起来,佯装悲惧道:“这就是王爷被禁足的原因吗?那我们会不会……”
陆宛果断打断她的话:“不会,目前怀疑的对象锁定在几位有皇子的妃子、还有皇子身上,一日没抓到凶手,咱们就不会有事。”
裴明珠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就怕皇帝发疯,直接全给灭了,开个新号重新培养继承人,毕竟皇帝如今才五十多岁,毒治好了还能生。
“不过,咱们的机会来了,陛下中毒休养,皇子们轮流侍疾,前三天是三位皇子,明天就要轮到宣王。”陆宛眼眸迸发出精光,蕴含着希冀。
裴明珠明白她的意思,可是宣王进宫又不会带走记府的侍卫。
“先冷静一下,咱们要悄悄出府肯定瞒不过府里的侍卫,那些可都是御前侍卫。”
裴明珠不由得暗叹,狗王爷真受宠,皇帝中毒病倒了,还能分出自已的侍卫来保护儿子。
“我有办法瞒天过海。”陆宛神秘地说。
“真的?是什么好办法?”裴明珠眼神一亮,热切发问。
陆宛欲言又止,不肯交代,只含糊道:“你明日就知道了。”
与陆宛聊完之后,转达了狗王爷的命令,陆宛也只是笑笑,换了衣服就去临天阁,只是这一进去,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出来。
里面传来一阵歌声,唱的是江南采莲小调,歌声起初清新敞亮,直至黄昏时分就变得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带着一丝沙哑。
裴明珠第五次端茶过来,都被盛康海拦住了,狗王爷没有命令,不得入内,她急得在屋檐下走来走去。
凌文看她焦急的样子,好奇问:“夫人与里面那位关系很好?”
裴明珠心中烦躁,来回踱步:“我们关系哪里好了?那位是王爷的陆夫人,我只是怕她在里面待久了,抢了王爷的宠爱,毕竟王爷最宠爱的是我。”
说完,还撅起嘴巴,一副蛮横娇惯的模样,配合那张丑脸,只觉得有些滑稽。
凌文摸了摸鼻子,难以理解宣王以妾为婢的爱好,更难以理解以丑为爱好的独特口味。若说宣王喜欢丑女,刚才进去的陆夫人原先便是京城第一美人,可见审美还是正常的,但眼前这位奇丑无比的夫人却说自已最受宠,真是世风日下人,百思不得其解。
裴明珠等不了,朝着内间娇滴滴喊着:“王爷~王爷~我是明珠啊,明珠求见王爷!”
声音软糯娇甜,凌文头皮一阵发麻,仿佛看怪物一样盯着裴明珠,若是不看脸,倒还算个美人,只可惜,是个香蕉美人,去皮才能食用。
盛康海连忙上前捂住她的嘴巴,压低声音道:“姑奶奶,王爷心情不好,您少招他吧。”
裴明珠挣扎着脱离他的手,可盛康海的手就像一根藤蔓,紧紧裹住她的嘴,只能发出呜呜声响。
只听见屋内的歌声停了,一道犹如寒霜的声音响起:“盛康海,让她进来。”
裴明珠甩开盛康海的手,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越过他迈进内间,扭着身子娇声喊:“王爷~妾身来了。”
盛康海内心一阵唏嘘,难道王爷当真宠爱裴夫人胜过陆夫人?往日有陆夫人在,他可是不召见裴夫人的。
裴明珠入了书房内间,只见狗王爷正坐在桌案前一手揉着前额,皱着眉头作头痛状,而陆宛唱了一下午的歌,涨红了脸,嘴皮干巴巴的,眉眼低垂,额头一层细汗,此刻正站在狗王爷旁边侍立。
裴明珠将茶盏放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挤开陆宛,半蹲着身子仰视谢元衡,细眉微蹙,轻声细语地问:“王爷,妾身一下午都没见到您,着实担心您。”
谢元衡微微抬眸,看见她丰盈的鹅蛋脸上记是担忧,乌黑的瞳仁泛着愁绪,忽略面皮的丑陋,她的这双眼睛是极好看的,像纯真无邪的小鹿。
不等谢元衡说话,裴明珠自顾自站起来,走到他身后将细瘦修长的手按在太阳穴上轻轻揉起来。
起初,被按住命门的谢元衡身子紧绷,放在椅子上的手忽然握紧太师椅把手,极力按压下心中那股子暴动,感受到指腹的清凉之后,缓缓放松下来。
裴明珠的手法十分舒适,她在家是大孝女,奶奶有腿疼的老毛病,于是她“斥巨资”跟中医店师傅学习了一整套穴位按摩。给奶奶按腿,给爸爸按脑袋,给妈妈按腰。在贫困村的时侯,她也给几位有腰疼毛病的嬢嬢们按过,手法老练得能开店。
感受到谢元衡的身子逐渐松弛下来,裴明珠轻声细语地问:“王爷,您感觉如何?妾身按的力度够不够?”
“嗯,不错,继续。”谢元衡闭眸享受,只吐出几个字。
裴明珠顿时恼火,手上不敢太用力,只暗暗咬牙,眼珠瞟了一眼陆宛,见她神色疲倦,只好柔声开口:“王爷,妾身伺侯王爷,不喜欢有人在旁,陆妹妹已经单独陪了王爷一下午,妾身也要独自陪您!”
说完,小嘴一撇颇为霸道,语气轻柔娇蛮,仿若她真的极受王爷宠爱。
“嗯。”淡淡的声音从谢元衡鼻腔发出。
但裴明珠听见了,神态欢喜,对陆宛倨傲地说:“陆妹妹,别站在这里打扰我和王爷了。”
陆宛得了暗示,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
谢元衡微微睁开眼睛,望着陆宛离去的背影,眼眸幽暗,闪着一丝寒芒,无人能知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