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娘携清归自暗门而入,步入曲折蜿蜒的复杂甬道,停在一处暗室内,一缕微光悄然渗透,引领着她们的视线。
靠近墙壁,一方小巧的壁龛静立,其上孔洞仿佛是窥视另一世界的窗口,透过它,展现出一幅别有洞天的景致。
那是一片精心布置的雅室,奢华而不失雅致。室内,一位佳人正轻抚古琴,弦音悠扬,宛如天籁。不远处,榻上,一位身着华服的男子悠然端坐,他微眯着眼眸,手指随着琴声的起伏轻轻敲打,完全沉浸在了这美妙的旋律之中,仿佛世间万物皆已忘却。
清归心中疑惑,轻声问道:“他是?”
晚娘轻声细语,为其解惑:“他便是南瀛王的养子,林无双。”
琴音落下,林无双缓缓睁开双眸,调整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坐姿。此时,清归得以细细打量,俊逸非凡,宛如雕琢般的五官中,双目明亮如星辰,即便身为男儿,亦难掩其眉宇间流露出的几分女子般的温婉与秀美,竟然是男生女相,其风华绝代,世间罕见。
晚娘在一旁继续缓缓道来:“南瀛王室林氏一族,历来子嗣多舛,幼者易夭,长者难寿。南瀛本为林氏旁支,且身为次子,原本与王位无缘,可偏就只有他,活的最为长久,收养的这位养子城府极深,据阁内所探,王位能传到他头上,和这位养子从中谋划,密切相连。”
清归目不转睛地审视着室内的每一个细微动静,只见林无双以一副慵懒的姿态开口,言语间带着几分挑衅:“司情姑娘的琴技果真是炉火纯青,不知与昔日那艳绝天下的花魁晚娘相较,谁更胜一筹?”
司情淡然一笑,回应得从容不迫:“公子言重了,晚娘前辈才艺冠绝,只可惜天妒红颜,早早离世。若她尚在人世,我确有向她讨教之心。”
林无双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话语间透露出几分深意:“司情姑娘倒是谦逊,只是晚娘之死,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另有隐情,藏于世间某个角落,也未可知。”
司情闻言,不由自主地环顾四周,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连忙道:“公子莫要开这等玩笑,奴胆小,最怕这些神神鬼鬼之事。”
林无双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不紧不慢的说道:“司情姑娘不仅琴艺超群,这演戏的功夫也是了得。听说大炎来南瀛找遗孤,归云谷也来了吧?若我所料不错,方才楼下那位白衣书生,正是归云谷的弟子”
密室里的晚娘和清归皆惊,随后又听林无双继续说道:“替我转告归云谷,事关遗孤,三日后哑院,林无双请归云谷主一见。”言罢,他转身离去,留下一丝震惊与沉默。
过了许久,暗室内依旧静谧无声,清归低头沉思,晚娘则小心翼翼地端来茶水,在一旁静静守侯,不敢打扰。
“林无双常来听音阁?”清归终于开口问道。
晚娘摇了摇头:“并不常来,南瀛王对他管教甚严,且他极为珍视自已的名声,在南瀛的名士贵族中口碑极佳。”
清归眉头紧锁:“那他今日所言所行,似乎对听音阁了如指掌。”
晚娘:“确实蹊跷,今日是他首次踏入听音阁,因此我格外小心,四周都布了眼线。因而方才才会对姑娘不敬”
“难道遗孤在他手上?”清归追问。
晚娘沉吟片刻:“听音阁也暂时无法得知确切消息,只是坊间流言,说这位养子,或许就是前朝遗孤。”
“这传言何时开始的?”清归进一步询问。
晚娘仔细回忆后答道:“大约是数月之前。”
“依你看,林无双是否就是那位遗孤?”清归直视晚娘。
晚娘坚决地摇了摇头:“不会”
清归见她回答干脆,有些惊讶问道:“何以见得?”
“南瀛皆知林无双是养子,若南瀛王真不知遗孤真相也罢,但如今传言四起,陛下亦下令寻找,而南瀛王却力排众议,坚持立林无双为太子。若林无双真是遗孤,若林无双与前朝遗孤有关,绝不会有此旨意。只是....”晚娘迟疑着说出自已的想法。
清归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躲闪。见晚娘话未说完,便问道:“只是?”
晚娘神情复杂说道:“南瀛王膝下无子,将来这位置,必定是太子的。可林无双却偏偏不要,为此还身着白衣,跪在殿前,上了自罪折,说为人子,不能赡养血肉至亲,此为不孝,为养子,得林氏位,此为不忠。自愿为臣,为南瀛生死涂地。气得乌程王昏厥,太子之事,如今也一直搁置着。”
清归凝眉沉思,只觉得他此举,虽是为了拒绝太子之位,但细想起来却是好处处处占尽。说道:“可是为了笼络人心?”
晚娘摇摇头:“他虽为养子,可文治武功样样不差,这些年为了助南瀛王登上宝座,没少花心思,朝野上下,皆是他的人脉。即便林氏一族反对,但林氏一族血脉已无堪大任之人,不必为此大费周章”
清归听完,只觉得此人心思复杂难辨,若说他无心,却又处处周旋,若说他有意却又对皇子之位避之不及,只怕是...所谋甚大。
遂又将前因后果想了一遍,问道:“南瀛王可交待了此养子何来?”
晚娘:“对外皆说,是世家好友袁氏子弟,因那时袁氏一族在前秦霍乱中无力抚养,便过继给了林家。”
“对外?”清归疑惑
晚娘点点头:“可看南瀛王行事,他对此子更像亲生”
清归凝眉细思,晚娘所言前半段到和袁无咎所言对上了。可如果林无双真的只是养子,那南瀛王为何要执意立其为太子,这其中怕是还有不解之事。
看清归再次陷入沉思,晚娘便好言劝道:“姑娘,此事错综复杂,一时或是难解其因,看姑娘疲惫,不如先休息,林无双即下了三日之约,或许就会有眉目。”清归也不推辞,随着晚娘来到听音阁一处小院歇下。
邙山下,大炎驻军营帐内,大炎驻军的营帐内,云尧羽焦躁不安地踱来踱去。自清归进入南瀛开始,便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她召来姝姝:“仍无任何音讯吗?”姝姝的脸上通样写记了忧虑,却只能轻轻摇头,以示无奈。
想到南瀛之地瘟疫横行,危机四伏,遗孤之事又毫无头绪,云尧羽心中的焦虑再也无法遏制,毅然说道:“我亲自去探探”
姝姝闻言,连忙劝阻:“将军,姑娘曾有令,军中不可一日无帅……”
云尧羽心中烦闷更甚,她打断了姝姝的话,语气中透出一丝不耐:“归云谷的规矩虽严,但此刻岂能拘泥于古板?你既精通伪装之术,便再寻一人,易容成我,以稳军心。”
姝姝面露难色,解释道:“易容之术精妙,却也需提前筹备。此番出行,我们仅为姑娘准备了一套完备的伪装,现下确实无多余材料可用。再者,我实是担忧姑娘的安危,但……”
云尧羽再次打断了她的犹豫,语气中多了几分坚定:“南瀛疫情肆虐,归云谷的消息日渐稀少,遗孤一事,毫无进展,况且...她孤身犯险,若真有不测,后果不堪设想。我尚有些许武艺傍身,潜入南瀛,若遇清归,尚可保她周全。即便行迹暴露,以南瀛之力,岂敢轻易动我大炎主将?”
姝姝心中权衡再三,终是让出了决定:“最多三日,三日内务必归来,三日后若...”
云尧羽见姝姝已被她说动,接话说道:“三日后我若未回,告知周嘉,三万大军压境南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