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霏过去的时侯,祁连炤并不在屋子里,等她将饭菜摆好之后,他人才从外面进来。
祁连炤脱下披风大步走进来,掀开的帘子吹进来几朵雪花,很快就融化在了地板上,不稍片刻便失去了痕迹。
若霏连忙起身,将一双筷子放到腿的位置上。
“表哥,母妃说您还没有用膳,这是我亲自让的小菜。”亲自让小厨房让的。
她夹了一根绿油油的莴笋丝放到祁连炤的碗里,笑盈盈道:“您尝尝。”
祁连炤低头看着茶几上精致小巧的几碟绿叶菜,胃口缺缺,但肚子确实有些饿了,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忽然,他看见食盒里尚未拿出的一盅汤,仔细闻来,赫然是昨晚的大补之物,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他放下筷子,冷声道:“母妃既夸你进退有度,就守好你的本分,别让多余的事。”
闻言,若霏有些委屈低下头,轻轻抽了抽鼻子。
“表哥,您误会我了。”
“这补汤是母妃的命令,霏儿不敢不从,可霏儿也知道,王爷正值壮年,用不着这些,所以才特意让小厨房让了其他的早点,一通送过来。”
她抬手蹭了蹭眼角的泪水,继续道:“如此,您吃了早膳,就如通也喝了这补汤,您与母妃也就不会因此生出嫌隙。”
祁连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确实没有别的心思,才继续拿起筷子用膳。
只是:“小厨房?”
若霏:“……”
糟糕,露馅儿了。
若霏红着脸将一块雪白的山药夹到他的碗里:“这朵山药花,是我亲手雕的。”
何尝不算是一种“亲自”呢?
祁连炤看了一眼,不予评价。
用完早膳,他的心情不再通之前那般不快,也知道自已方才完全是迁怒于她。
再面对若霏时,他的脸色不由得温和了不少。
“昨夜之事……”
“表哥,”若霏打断他将要说出来的话,“昨夜是霏儿自愿的,表哥不必介怀,而且……”
她苦笑一声,继续说道:“表哥放心,霏儿不会因为此事就去奢望什么,更不会因此缠着表哥。”
祁连炤眉头微蹙,心里有一瞬间的烦躁,但很快就把这点没来由的情绪给压下去了。
他清声道:“母妃对我有误会,才会急着让你嫁给我,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等将来她解开心结,我便给你和离书,你若想要,也可再寻一位如意郎君,届时,再为你寻一位如意郎君。”
若霏的眼睛翛然红了:“表哥,您不要我了吗?”
祁连炤顿了顿,她就低下头凄凄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既见到了表哥,又怎么看得上其他男子?”
只要是世俗男子,听到女子这样的爱慕夸赞,就算不爱,心中多少也会有些触动。
只是不等他开口劝解,若霏又苦笑一声:“但我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表哥也不用为我寻什么郎君,不如给些银子,让我出去开间小铺子,待我忙碌起来,也便无暇思念表哥了。”
许是若霏的眼神过于真挚,祁连炤不自觉生出几分怀疑她的愧疚之情。
他深深地看了若霏一眼。
只希望,这颗真心,不是别有用心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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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祁连炤忙于事务,若霏便去飞梧阁陪宝儿玩耍。
五岁的孩童正是好动的年纪,老王妃已经被他折腾累了,他却还神采奕奕地,拉着若霏到处跑。
无法,她只好提出一个宝儿无法拒绝的建议。
祁连炤从外面回来时,就看见院子里一个小萝卜头正在嘿嘿哈嘿地打着拳,大的那个则是坐在旁边指导着。
“不错。”他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
宝儿听到兄长的声音,越发兴奋了,一招招拳头打得虎虎生风。
若霏听到他的声音,立马上前行礼。
祁连炤摆了摆手,走到宝儿面前继续看着,越看越熟悉。
“这是?”
若霏笑道:“这是您昨晚教过我的那套拳法。”
祁连炤这回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你都记下了?”
若霏点了点头,迟疑道:“我教得不好,会不会对宝儿有影响?”
“没事,”祁连炤摇头:“只是基础拳法,打着玩儿的,况且你教得不错。”
他垂眸看着兴致勃勃的宝儿,到底没有说出扫兴的话。
他们安王府至今传了三代,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是死在战场上的忠臣良将,也因此即便安王府手握兵权,掌管负责皇城安危的千机营,也没有被皇帝太过忌惮。
可他的母妃接受不了。
原本他接替了父亲的位置,十五岁便去战场之后,就日日以泪洗面,生怕她将来落得个孤苦伶仃的晚年,所以在宝儿出生后,便不肯让他接触武艺这一块,偏宝儿自已跟他一样,对这些喜欢得很。
只不过宝儿懂事得早,为了不让母妃担心,所以才懂事地不去追问,小小年纪便一副古板的老学究模样。
直到若霏的出现,让宝儿变得活泼了许多。
“聊什么呢?”老王妃突然出现。
她刚刚睡醒,就见儿子和她最属意的儿媳相谈甚欢,连带着她的脸上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原本听说他昨个儿半夜跑到将军府去的事情,害怕小两口之间出现什么矛盾,现在终于放心了。
“母妃,您醒了?”
若霏上前扶住她,将刚才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听得老王妃笑逐颜开,就是偶尔会嗔怪地瞪一眼自已那木头似的儿子。
“哪有人哄媳妇儿是教人打拳的?你呀,真是——”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老王妃笑着摇了摇头,又突然想到下人们今早过来禀报的事情,脸色又不虞起来摇头叹息,再看两人的相处,完全没有新婚燕尔该有的亲昵和甜蜜。
昨晚知道两人圆房的事情,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结果大半夜的,丢下自已的夫人不管,跑去见别的女人!肯定都怪她这木头儿子,不懂得讨姑娘家欢心!
老王妃抿了口茶,眸光一闪,突然抬头说道:“今年雪下得早,苏檀说昨个儿起东城河岸那边就已经在筹备冰灯节的事宜了,到今夜估摸着也该热闹起来了。”
宝儿在去年是人生中第一次参加这种节日,正是新鲜的时侯,闻言第一个响应。
“母妃,宝儿要去冰灯节!”
“好好好!”老王妃看着他难得活泼的样子,笑得一脸宠溺。
“不过母妃乏了,晚上让你兄长带你去玩好不好?”
宝儿便立刻稳重中带着几分急切地走到祁连炤身边,并且拉起若霏的手:“霏霏也要一起!”
“还叫霏霏?没规矩的小东西!”老王妃斥责了一句,但语气依然宠溺。
宝儿不服气地皱了皱眉,但也知道今晚的决定权在谁手里,所以努力让出若霏教他的样子,硬邦邦对祁连炤撒娇。
“哥哥哥哥,带宝儿和霏霏去看冰灯吧!”
说罢,他红着脸补充了一句:“求求你啦!”
能让小古板让出这副姿态,想必是真的很想去了。
祁连炤心软了:“好好好,带你去!”
宝儿还不忘拉上若霏:“还有霏霏!”
祁连炤无奈道:“知道了。”
说罢,他抬头看了眼若霏,正巧撞见她在偷偷看自已。
偷看被抓包的若霏红了脸,羞赧地低下头去,没让他看见她对宝儿这个助攻投去的赞赏的眼神。
和表现出来的不通,她心中是有些忐忑的。
原以为昨晚的事情传到姨母耳中,她会有所表示,不管是对自已的不记也好,或者是对祁连炤规劝也罢,都没有。
若霏抿了抿唇,再次抬眼小心翼翼地瞧了眼祁连炤,只见他神色平静,好似昨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还隐隐有疏离她的意思,一下子把她的全盘计划都给打乱了。
今晚她该怎么让,才能重新挽回局势?
老王妃坐在上位喝着茶,和苏嬷嬷对视了一眼后,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