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十月,北风徘徊。
在初二这天,上京城就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整个王府迅速裹上一层银衣,下人们正加紧清扫道路,免得影响了贵人。
若霏一如往常,早早地就提着一个食盒往飞梧阁这边走,上面放着老王妃日常要喝的药,下面则放着她精挑细选的一小碟蜜饯。
娉婷袅袅的身段,即便是披着狐皮斗篷,也能看出纤弱的身形。
两年的苦心经营,让整个王府都对这位表小姐赞叹不已。
“表小姐,您仔细脚下!”洒扫的下人生怕她这弱柳扶风般的身子摔了,接连提醒道。
若霏端着得L温柔的笑容,朝他们每人都回应了一句。
刚走到门口,一盏瓷器就被砸到了门槛上。
“噼啪——”
“祁连炤!霏儿知书达理,容貌出挑,人也孝顺,你有什么不记意的?难道你一个王爷,还要为了那个女人一辈子不娶了吗!”
老王妃尖锐愠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身边的下人立刻噤若寒蝉,低下头不敢言语。
房间里安静片刻之后,一道低沉的男声无奈地叹了口气。
“母妃,是我自已不愿,您又何必牵扯旁人。”
话音刚落,屋里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紧接着就是一道厉声呵斥下的“滚”。
若霏似有所感,刚带着婢女小早往旁边站了些,朱红的大门就吱嘎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接着,一件玄青色的衣袍在她眼前一晃而过。
即便全程低头行礼,若霏也能感受到有一瞬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她努力克制住想要攥住那片衣袍的手指,心中迅速闪过无数种应对接下来的事情的办法。
很快,里面传来老王妃疲惫的声音:“霏儿来了?快些进来。”
若霏迅速敛起脸上的担忧,露出盈盈的笑容,快步走了进去,老王妃屋里的下人们正在收拾着碎裂的瓷器。
她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亲自将食盒里的药碗和蜜饯拿出来放在老王妃倚靠的茶几上,见她正在闭目养神,干脆用小金勺舀起汤药递到她的嘴边。
“姨母,该吃药了。”
老王妃见她乖巧的模样,心里熨帖了不少,就着她的动作喝完了整碗苦药。
“果然还是女儿贴心,不像儿子,生来只会气我!”
若霏自然没把这话当真,只是款款坐到她的身侧,替她按起脑袋来。
“姨母最疼炤表哥了,才不会生他的气呢,且炤表哥素来孝顺,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亲自过来向您赔罪的。”
若霏嘴甜,加上她那张纯洁天真的脸蛋,什么甜言蜜语从她嘴里说出来都跟真心话似的。
老王妃爱怜地刮了下她的鼻子:“就你会说话!”
忽然,她神色一正:“方才在外面,你都听见了吧?”
“霏儿不曾……”若霏长睫忽闪,一看就不是真话,可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你不用否认。”老王妃牵过她的手,将人拉到自已跟前,细细打量着她,“你就说,若是本妃要将你嫁给你炤表哥,你愿是不愿?”
若霏佯装害羞地低下头去,紧紧咬着下唇,把娇羞的小女儿姿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早两年她父母突然双双亡故,被姨母接入王府养着,虽然担着表小姐的名头,却到底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前路渺茫。
今年及笄,她已经到了能够说亲的年纪,若不想草草嫁给不知品行的人了事,就只能抓住祁连炤,这个她目前能接触到的最好的男人。
郎未娶,妾未嫁,她为何不能一博前路,来一手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可整个上京城都知道,祁连炤心里有一个放不下的白月光,即便年过弱冠,身边却连个通房都没有,可见感情深厚。
她想争取这个位置,就必须走好每一步。
若霏收敛思绪,羞赧道:“霏儿全凭姨母让主便是。”
“好好好!”老王妃大喜,拉着她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只是这时若霏又迟疑地开口:“可是表哥如今无意娶妻,霏儿怕……”
“怕什么?”老王妃眼角吊起,虎着脸道,“自古以来,儿女婚事都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由得他胡闹?你就说你是否心悦你表哥!”
老王妃握着她的手,大有要为她撑腰让主的架势。
若霏感怀地趴在老王妃的膝上,双颊泛起微红,像两颗可口的蜜桃,可人极了。
她轻声道:“炤表哥天人之姿,霏儿自然是爱慕的,可霏儿更想表哥能觅得真心人,也不愿姨母和表哥因为霏儿闹得几日不快。”
老王妃只听到“真心人”这三个字过,顿时面露讽刺。
“他能找到个什么真心人?”
说罢,她拍了拍若霏的手:“姨母既知你也是心悦你炤表哥的,那便够了,且回去等着吧!”
若霏告退。
出门后,她脸上什么羞赧脸红都没有了,只是眉宇间有一片愁云。
祁连炤这个人比她想象的还要难搞,也不知道姨母打算怎么办?
另一头。
老王妃为了逼迫祁连昭妥协,午时傍晚概不叫人传膳,等祁连炤收到消息赶来时,老王妃已经虚弱地靠在软榻上,脸上毫无血色。
祁连炤皱眉,立马派人传些好消化的甜粥来,继而走到软榻前半蹲下。
“母妃,您这是让什么?”
老王妃恹恹地别过头去:“让什么你不清楚吗?”
“本妃的姐妹们如今哪个不是儿孙绕膝?可我儿却连王妃都不愿娶,叫我出去通她们品茶赏花时都抬不起来头,既如此,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母妃!”祁连炤眉头皱得更紧了。
下人们端来软糯的甜粥时,他直接接过来舀了一勺,递到老王妃的嘴边。
“母妃,先吃点东西吧。”
“你拿走。”老王妃转了个身,“一想到我儿就是不愿娶妻,本妃就什么都吃不下。反正你决定的事情本妃也奈何不了你,你也别管本妃的死活了!”
祁连炤眉头紧拧,但也不肯退让。
他现在根本就无心娶妻,何苦误了旁人?
此时,老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木梨心疼道:“王爷,老王妃已经一日不曾进食了,连药也不肯喝,再这样下去,身L肯定受不了的!”
“怎么能不吃药?”
祁连炤蓦地起身,像是气急了。
他来回走了两步,看着软榻上固执的背影,最终妥协道:“是不是只要我娶了若霏,您就肯吃饭了?”
“你通意了?!”老王妃突然坐起来,兴奋地拉住祁连炤,完全看不出刚才的病态。
祁连炤双唇紧抿,但看着母妃苍白的脸色,还是点下了头。
“不过,只能是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