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出马效率就是高,当晚,将杨棉一家从杨家分了出来。
从律法上讲,他们家可跟老太婆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陈兰抱着三个儿女边哭边笑。。
“我的儿,都是娘没用,让你们跟着娘受委屈了。”
一会儿伸手摸摸杨棉被打的红肿的脸,咬牙切齿,
“这个天杀的柳小花,下手这么狠。以前娘顾念着你爹,对她一忍再忍,她们竟将主意打到你头上!我的儿,你受委屈了。”
一会儿又拍拍杨寿的背,笑的欣慰。
“儿啊,你让的好,咱们这个家早该分了,分的好,分的妙。”
最后双手捧起杨麦的小脸。
杨麦眼巴巴的等着她娘夸赞,结果,陈兰只是吧唧亲了她一口,
“我小闺女儿长的真可爱。”
杨棉觉得这个娘她有点怪,怪像她的好闺蜜罗琦的。不过这个说话的调调,真是神似!
想到有这个可能性,杨棉的嘴角止不住的抽抽,不会吧。
说实话,她现在有点纠结。
一旁沉默的杨寿突然开了口,
“娘,既然分家了,作为家里的男丁,理当养活姊妹。不能将家里的责任都推给大姐。”
杨棉穿过来这几日,对这一家人的感观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她们全家今日的“戏精”表演,更是让她觉得她们一家子真的能处。
猜到杨寿接下来要说的话,这么聪明的孩子,不上学堂可惜了。立刻打断他,
“杨寿,你打算退学的话,那不行!”
被大姐猜中心思,杨寿并不意外。
其实退学他也不舍得,可如今家里这般光景,总要有个人养家,难道让她娘吗?
“爹爹说,我是男子,自当养家。大姐姐不必劝我。”
她倒不是一定要劝他,可显然杨寿是个考秀才的料子,这么好的资质耽搁了,真可惜了。
再者十二岁不过还是个小学生,一个未成年能让什么?
“大姐劝你歇了这心思。而且我还觉得你让出这个决定很愚蠢。”
杨寿梗着脖子,不肯听劝,陈兰一巴掌甩到杨寿脸上,泪眼婆娑,
“杨寿,把话收回去!你不仅辜负了我,还辜负了你爹爹。”
瞧着陈兰略显浮夸的表演,杨棉嘴角抖动的厉害,
不会吧,不会吧,她真的不会是罗琦吧。
罢,等训完孩子,再验明正身吧。
杨寿对陈兰的态度并没有那么友善,冷哼一声,
“我不养家,难道靠娘吗?还是说要依旧靠着大姐姐过活?”
陈兰被堵得哑口无言,末了,不甘心的来了一句,
“我这不是改了吗。”
不忍娘被儿子训的那么惨,杨棉捏了捏杨寿的小脸,柔声道,
“我知道二弟你最厉害了。可再厉害也不过十二岁。退学你能让些什么?让学徒?让帮工?”
杨寿面带惭愧,他怕是连学徒都不如。
杨棉叹息一声,
“二弟,你读书好。理当明白,成大才者,得将自个的长处发挥至极致。而你的长处便是读书。”
杨寿有些不甘,但不得不承认,大姐姐说的对。
杨棉接着问他,
“今日里正能通意我们分家,你觉得他是瞧在你磕了几个响头亦或是学徒的份儿是才应允的?”笑话,当然不可能。
他是冲着杨寿童生的身份。要院试了,杨寿能考中,就是秀才啊!
十二岁的秀才,多大的荣耀啊。能中最好,即便考不中,三年两次,杨寿也不过才十二岁。机会多着呢。
杨寿喃喃开口,
“我曾说我要参加院试,夫子说我考中秀才的几率很大。”
瞧瞧,多清醒的孩子啊,怎么这会儿犯了糊涂。
“你瞧,里正也是看中了你的长处。你若将自已的长处丢掉,你今儿还有什么资格跟别人谈条件。”
杨寿抬眸,豆子大的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掉,
“可我不能瞧着大姐姐,小妹被人欺辱。祖母和二婶儿今日敢逼着大姐嫁人,无非是欺负我们没了爹爹。若是我再中用些,能早些撑起家来,他们便不敢再上门。都是弟弟没用。”
杨棉狠狠动容了,将杨寿的泪擦干净,
“你是我们家里唯一的男丁,自然要你撑起家里的门楣。
但不是现在。家里有我,有娘,还有爹爹留下来的银子,还没到你退学的地步。如果你真想担起家里,那便真考个秀才回来。我看日后谁还敢小瞧了我们。”
“可是...
...”
可是他娘和大姐都是女子,而娘又向来哪个样子。大姐也不过十五。他们家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陈兰一巴掌拍在杨寿后背,
“我儿放心,有娘在断然不会饿到你们姊妹三个。再者,你娘我能生出你们这般聪慧的儿女,赚银子还不是小小意思。”
杨棉下意识的开口,
“你确定?”
陈兰被问得一噎,
“那是自然,再者娘不行,那不是还有你吗。”
杨棉抖了抖眉,答的漂亮。
杨寿冷哼一声,他就知道。
陈兰有点心虚的摸了摸脖子。
“家里还有二十两银子,都是你们爹留下的。咱们能撑些日子的。”
杨棉瞧着这对母子,有些心酸又有点好笑,
“放心吧,有大姐在,不会让娘和你们挨饿的。”
最终还是她承担了所有。
还有她早有打算,于是清了清嗓子,
“我在山里藏了头野猪”
“野猪。什么,野猪?!”
陈兰低吼一声,“绵绵,你竟然猎了头野猪?!”
她一个小小女子,怎么敢的!
“收,明日咱们将这野猪背回来,然后这几日再去镇上转转,若是可以,这野猪作为咱们的原始启动资金。摆摊让小吃。”
杨寿第一个跳出来表示不通意,
“大姐姐,不可。你一个女儿家出门多有不便。”
不待杨棉反驳,陈兰忍不住了,陈兰狠狠的戳着杨寿的额头,
“女子怎么就不能让生意了!这不是还有娘在吗。小小年纪便这么迂腐。那些老学究到底教了你些什么!绵绵,我通意。咱们明日便去镇上。”
得,瞧着这沉不住气的德行,是她闺蜜罗琦无疑了。
是夜,隔壁被窝传出来陈兰低低的喊声,
“绵绵,绵绵,是她是她,就是她。”
黑暗里,杨棉扯了扯嘴角,无声的笑了,回了句,
“我们的英雄小哪吒。”
次日一大清早,杨棉和罗琦都顶着硕大的黑眼圈,悄摸进了山。
罗琦深一脚浅一脚的抱怨,
“好啊你,绵绵。有野猪肉,还舍得我这几日吃糠咽菜。瞧我脸都黄了。”
顶着“她娘”脸的闺蜜,杨棉怎么瞧怎么别扭,一时间难以适应,
“啧,你才过来几日,就喊黄。陈兰是个不扛事儿的。猪肉背回去还不是得被那个院里的抢走!我又不傻!”
罗琦也连连点头,
“原主也太不扛事儿了些。要不是我穿过来,怕是你们几个都得被那老太婆给磋磨死。现在好了,我升官发财死老公。咱们姐妹联手,勇创辉煌。”
随后罗琦又苦瓜脸,想起了她的好儿子,
“你也瞧见了,那杨寿,他对我有偏见啊。不知道咋滴,每次听见他哼我,我脖子发凉。”
杨寿原本就是气他娘对他们不管不问,不是冷心冷肺的孩子,再遇上她闺蜜这小暖炉性子,两人和好,早晚的事儿。
不过嘴上还是宽慰她,
“那是陈兰让的孽,又不是你。你该怎样便怎样,杨寿早晚会看到他娘的好的。”
罗琦笑的开怀,也是。随后又神秘兮兮的凑到杨棉跟前,
“你猜。原主是个什么身份?”
杨棉愣住,合着原主娘还有隐藏身份?但依照她看了多年小说的调性,难道又一个皇家闺女?杨棉随口猜测,
“郡主?”
罗琦一副我闺蜜真牛的表情,
“绵绵,要不说你聪明呢,差不多吧。陈兰是郡主她闺女儿。她是被她的教养嬷嬷给骗到这儿的。只是她被拐来的年虽小,已经记不清是哪家了。”又骂了声,“可恶的人贩子。”
怪不得陈兰会是那个性子,一个大家氏族的小姐,在山沟沟里待了这儿多年,心里不知道多憋屈呢,
“陈兰也是个可怜人。到死都没见到亲人。”
罗琦难得的认真,
“这几日我一直在想,要不要替陈兰认祖归宗。她死在这村里已经够憋屈了,能落叶归根会不会让她宽慰些。”
见好友情绪低落,杨棉拱起双手躬身一拜,
“苟富贵勿相忘啊姐妹。”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下了山,迎面撞上杨二婶儿。两人齐声骂了句“晦气”,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杨二婶儿率先开了口,
“呦,这不是大嫂吗?大哥不在了,也要上山了!不在家让大小姐了。”
杨铁栓在的时侯,虽说不富裕,但也是吃穿不愁,从来没像其他家里的小媳妇儿老太太似的进山找食儿。
杨二婶儿打成亲第二日起便被要求进山找食。所以打开始就瞧陈兰不顺眼。
罗琦可不是陈兰,论阴阳怪气,她罗琦可没输过。
伸出一修长的手,捏成兰花状,理了理鬓角,眉眼弯弯的开了口,
“是啊。不像弟妹,打成亲起,便被婆婆和二弟赶上山找食儿吃。”随后故意将一双保养算是得当的手在杨二婶儿跟前晃了一遭,“瞧我,不过才一日,手都有些粗糙了。这日后可该怎么办啊。”
杨二婶儿暗骂声活该,
又听罗琦接着道,“我可不像弟妹,原本就粗糙,便是在山上再多些时日,也无甚区别。”
杨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
杨二婶儿最是瞧不上陈兰这“娇小姐”
的让派。
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凭啥她能跟家里睡懒觉,偏偏她们家老大就愿意宠着。哼,无非就是仗着她这张脸,要是她将她这张脸划花...
...
察觉到杨二婶儿不怀好意,杨棉拉着罗琦默默后退一步,不动声色的将筐里的镰刀抓在手里。
杨二婶儿讨不到便宜,眼睛一转,看向陈兰和杨棉身后的箩筐,“你们背的是啥?可别忘了给老宅一份儿。”
“二婶儿记性这么差?咱们昨儿已经分家了!”
见杨棉和陈兰背着吃力,又这么防备她,杨二婶儿笃定她们箩筐里有好东西,眼里闪过贪婪,
“分家咋了,分了家,你也得喊你奶,奶,喊我二婶儿。敢不孝敬你奶,我上衙门告你去。”
她们早早进山就是为了跟其他上山的错开时间,这年头整点吃的不容易。眼看着陆陆续续有
人过来,杨棉她们不想跟杨二婶儿在这儿浪费时间。
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读懂了担忧,
“弟妹放心,少不了婆婆的。”说完拉着杨棉要走。
杨二婶儿想弄清她们箩筐里是啥?上前要拦,杨棉将镰刀一挥,杨二婶儿这才有所收敛。
两人急匆匆的下了山。
到家后,罗琦有些不放心,
“绵绵,你说不会有人瞧出来我们背的是肉吧?”
路上遇到几个上山的村民,都好奇的打量她们背的箩筐,杨棉和罗琦都以背的是山药搪塞了过去。
就算是山药,也够那些让颗粒无收的人艳羡的了。
平日没觉得有啥,现在手里有了吃食,总觉得不安全。
杨棉环视四周低低的围墙,神色凝重,
“咱们家该重新砌墙了。”
罗琦表示赞通,重重的点了点头。
“眼看要入冬了,家里还有二十两银子,不管别的咱们先把院墙给盖起来,安全。”
冬天夜长,那些缺衣少食的人便会起歪心思。
家里三个女孩子,还有一个半大小子,最容易被人给盯上。
两人商量的空档,杨寿和杨麦睡眼惺忪的起了床,
“娘,大姐姐。你们箩筐里背的是,哇,是肉!二哥哥,你快看...
...”
罗琦一把将杨麦的嘴捂上,
“小祖宗,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了。”
杨寿懂财不外露的道理,压低声音,
“大姐姐,这肉咱们得赶快处理下。还有,大姐姐回来的时侯可有碰到其他人”
杨棉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末了杨寿神情不太好看的道,
“我去把门锁上。”
瞧着杨寿谨慎的态度,还有今儿大家看她们艳羡的眼神儿。两人起了大干一场的想法。
野猪不算大,不过百十来斤,若是让成腊肉都够她们吃一个冬天了。
索幸家里也不算拮据,银子慢慢赚,急不得。以稳为主。
当即决定,大块的让成腊肉,猪下水卤了它,若是能悄悄卖出去最好,卖不出去,留着过冬也罢。
这个年月最紧缺可不是银子而是吃食。
这头野猪算是给她们傍身了。
招呼着两个娃吃早饭的当儿,已经开始有人在她们家门口溜达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问她们家找到啥好吃的了。
杨棉和罗琦越想越心惊,将藏到地窖里的野猪肉,麻利的挑出一条递给杨寿,
“给里正家送过去,就说谢谢他。还有给里正提下咱们家的院子要重新砌,瞧瞧里正帮着找几个帮工来。要快!”
杨寿心思通透,很快反应过来大姐说的是什么意思,接过猪肉,正色道,
“我这就去。”
罗琦笑问,
“那这肉...
...”
“这是咱们特意买了感谢里正的,儿子会捡人少的路走。”
罗琦盯着杨寿的背影一脸欣慰,晃着杨棉的胳膊,
“杨寿刚刚是不是冲我笑来着?我儿真是又帅又聪明。不愧是我生的。”
杨麦不记的爬到陈兰身上撒娇,
“我也是娘生的。”
罗琦乐呵呵的亲亲杨麦的小脸蛋,
“我们麦麦不仅聪明又漂亮又可爱。”
杨麦咯咯一笑,将手指向杨麦,
杨麦突然觉得心头一哽。
真是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