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趣阁 > 玄幻小说 > 又见梧桐秋 > 第10章 难见春天
深夜,医院的走廊上很安静,陈一栀待得有些困倦,靠在椅子上等病房里还在说话的两个人。
叮——
电梯上下来两个老人,风风火火地朝着这边走。
陈一栀一愣,从椅子上缓缓站起身来。
没通知他俩,陈一栀只打电话给了宋渐旻,但宋渐旻还在赶回来的路上。
宋祈的奶奶像是突然看见了站在病房门口的陈一栀,火急火燎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宋祈他——”
“啪——”
陈一栀的话被堵回去,清脆的巴掌声在走廊上格外响亮。
只一瞬,脸上就开始火辣辣地发痛。
陈一栀被打懵了,还没来得及反应,徐肆年就出来伸手把自已拉到了身后。
宋祈的奶奶还在说话,很大声,整个走廊上闹哄哄的。
“你没来的时侯好好的,怎么你们一来他就要死要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娘俩存的什么心思。”
“当初没能嫁进宋家的门,现在带着一个拖油瓶也要死活赖着不走。”
“要不是小祈他妈走得早,你们以为我会通意?”
······
宋祈的爷爷上来劝说,徐肆年也在拦着,很吵。
直到医护人员制止,才彻底消停下来。
陈一栀拨开了徐肆年抓着自已的手,直直挡在了两位老人面前。
“说得好像宋家是什么名门贵族一样。”
“说到底宋渐旻跟我妈都二婚,在你眼里你儿子就要高人一等?”
“还有,你家宝贝孙子要死要活跟我没关系。”
“今天要不是我叫了救护车,你们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以后宋祈要死,我绝对不会帮忙。”
陈一栀说完,越过两人直直往电梯处走。
楝城春天才刚刚开始,气温仍在回升当中。
出来得太急,陈一栀外套都没穿,走了一会才觉得有些冷。
这个时间街上人很少,偶尔有一排排的小摊车沿着路边路过。
半路突然刮起了风,掀起单薄的衣角,顺着裤腿灌进身L。
陈一栀停在了一盏路灯下面,仰起头来看楝城这造型独特的路灯。
晃得眼睛疼。
唉——
陈一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声音小到只有自已能听见。
“徐肆年。”
陈一栀转过身去看离自已只有几步距离的人。
“我房间外面那盏路灯坏掉了。”
她的声音轻轻的,说完就有些委屈地低下头去看地面,背着手有些无措地用脚尖轻轻点地。
徐肆年心里跟着一紧。
“我回去把它修好。”
“徐肆年。”
“不是春天了吗?”
“嗯。”
陈一栀抬起头来盯着徐肆年,脸上早已经被眼泪糊掉。
徐肆年走到了陈一栀面前。
伸手去擦掉她脸上的泪。
“陈一栀。”
“想哭就使劲哭。”
“别欺负自已。”
陈一栀猛吸一口气,双手抓着徐肆年胸口前的衣服,仰起头来看徐肆年,一时间没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通通吐出来。
徐肆年伸手把陈一栀捞进怀里,小姑娘的身L哭得一颤一颤的,嘴里还在不停地说话发泄。
但徐肆年听不清,只好伸手轻拍她的后背。
宋渐旻天还没亮就从清阳市赶了回来,只不过许月没有一起回来。
之后一两个月她也没回来。
倒是宋渐旻往返两地。
聊天框里只有许月打过来的生活费。
附带一句话,“别给我惹麻烦。”
陈一栀摁熄了屏幕,然后放好手机背着包出门。
四月份的楝城已经开始可以脱掉外套,街边的梧桐冒新叶,四季也经常送着徐肆年到公交车站,其实那只猫也没有那么懒。
周五一中办校庆活动,下午难得给了高三班级一个喘息机会。
陈一栀跟徐肆年站在公交车站等车去娄亓那里吃饭,顺带一起回去到书店选几套题。
不刺眼的阳光照在街口,黄澄澄的光照在张久绵身上。
他站在车站对面。
他没有戴帽子,也没有背包。
手里握着手机,只是笑着朝自已看。
旁边的徐肆年整理好打结的耳机递了过来。
陈一栀的单词本掉在了地上。
下一秒,绿灯的声音叮当作响。
陈一栀抬脚往对面走。
“绵哥。”
陈一栀一出声就溃不成军,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张久绵掏出纸巾一点一点去擦拭她眼眶落下的泪。
“对不起。”
陈一栀使劲摇摇头,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大声数落张久绵的不是,也没有一股脑说出自已这段时间的委屈。
张久绵新的助听器戴在耳边,刺痛着陈一栀的眼睛。
“可以跟你吃个晚饭吗?”
陈一栀朝着张久绵使劲点头,“你等我一下。”
张久绵望着陈一栀趁着绿灯跑回刚刚那个男生身边,然后细声说了些什么。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默,陈一栀心里的慌张却越来越明显。
望着张久绵夹过来的菜,陈一栀抬眼朝他望去,“绵哥,爷爷······”
“爷爷去世了。”
张久绵没怎么动筷,这时侯却是夹了一块肉往嘴里塞,堵住了陈一栀的问题。
陈一栀盯着眼前张久绵不停吃菜的动作,“绵哥。”
“一栀。”
张久绵放下了筷子,咽下东西后才继续开口,“我这次是来跟你道别的。”
陈一栀浑身一僵,有些无措地去看张久绵,“什么?”
“我要去我爸妈那了。”
“果冻跟我一起。”
“这一趟就是来看看你。”
陈一栀没握稳筷子敲在碗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什么时侯的飞机啊?”
“那我以后是不是跟你有时差了?”
“英国的话时差是不是九小时啊?”
“那你什么时侯回来?或者我去机场送你吧?”
······
等着陈一栀问完一大串问题后,张久绵却是朝着她笑了起来。
“待会就走。”
“你先吃吧,都是你爱吃的。”
这顿饭还是没吃完,张久绵就离开去赶航班了。
陈一栀坐在窗边盯着他上车的背影。
他没说为什么断联那么久,也没说为什么突然要离开,更没有说为什么不让自已去送。
直到窗外的再也看不见什么。
陈一栀低头夹了一块红烧肉进嘴里,却怎么都咽不下。
夜晚的风还不算太凉,吹过皮肤居然还带着初春的干爽。
陈一栀低着头下了公交车。
徐肆年站在巷口的那盏路灯下。
灰色的卫衣帽子压着碎发盖住了双眼。
陈一栀停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徐肆年停住来回走的动作,放下了环抱着的手,怔怔地看向巷口眼泪汪汪的人。
巷口台阶上背着光,陈一栀挨着徐肆年坐下。
徐肆年盯着陈一栀的侧脸,看她盯着地面发呆。
“陈一栀,你怎么了?”
陈一栀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开口。
“十四岁,爸妈闹离婚,他在妄城谷江边给我过了十四岁生日。”
“那时侯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我爸妈顾不上照顾我的时侯,他就带着我去他爷爷那吃饭。”
“后来爸妈真的离婚那天,他领着我在游乐园玩了一圈。”
“那段时间,他总是带着我一起去他们学校的琴房练琴。”
“教我学习,带我去看念痴山顶的落日。”
“我哭的时侯带我吃路边爆辣的小串。”
“他像是命运给我安排的另一个亲人。”
“之后我上了高中,他耳朵出了意外。”
“他变得不那么开心了。”
“那年我们领养了一只伯恩山犬,因为我那段时间特爱吃果冻,所以狗狗叫果冻。”
“他不肯戴助听器,所以我去学了手语。”
“但是后来又愿意了。”
“也是从那个时侯开始,我们待在一起更多的时侯是沉默。”
“我解决不了他的难过。”
“但我那时侯的不开心都是他解决的。”
“我一个人的时侯。”
“他就一直在了。”
陈一栀哽住了。
明天天气晴,我们一栀也要是晴天。
如果天气阴雨的话,那就买个小蛋糕买自已的晴天。
陈一栀转过头来看徐肆年。
她脸上挂着眼泪,眼睛通红。
徐肆年伸手去轻抚陈一栀的头发。
“陈一栀。”
“就当是乘上了一列永不停歇的动车。”
“车上那么多人,总会有人中途换乘。”
“他是,你也是,我们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