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没有?”裘浅山犹豫着问。
“肯定没啊!”邓臻又往前凑凑,“摔一下还能摔出颗美人痣来,真会摔!还挺好看!好多流量现在专门假装在眼角眉梢啥的纹颗痣呢!可贵呢!”
董岱筹嫌她闹腾,食指按着她脑门把人推走,从自已书包里拽出一摞卷子整齐地码放在床头柜上:“月考复习卷,答案在最下边。”
裘浅山偏头去看,最上面一张黑L大字:高二(下)理综试题。
“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你好不容易不用让作业了!”邓臻假哭,抹抹不存在的眼泪,“我也想住院。”
隔壁床始终绷着小脸一言不发的小家伙,被邓臻这句话逗笑了,毛毛妈见孩子高兴,也跟着打趣笑起来。
护士敲门进来,提醒病人需要休息,董岱筹围着病床环视半圈,拉着邓臻离开。一刻钟后,两人又折回来,董岱筹将一应洗漱用具放在床尾的置物架上,邓臻则耷拉着脑袋放下个保温杯和一袋牛奶麦片。
“大夫给开了假条,你踏实养着。”大头俯身往枕头下塞了些钱,有零有整,裘浅山抿了抿嘴唇,没有拒绝。
“有事给我们打电话,明天再来给你送好吃的。”邓臻伸手在耳边比划出可爱的动作,娃娃音却变了调。
“不用跑了,”裘浅山笑笑,“好好让你的卷子,我这几天只能吃流食,医院有营养粥买,等能吃肉了我微信点菜。”
董岱筹收拾背包的动作一顿,扬眉看过来。
裘浅山意识到自已人设不对,立刻抿唇收声,冲两人挥手告别。
*
夜色渐浓,普通病区不似ICU那般安静。
裘浅山静静侧卧,倾听周遭一切琐碎美妙的声响。病友的呼吸略重,走廊里护士脚步匆匆,远处有车辆来往,不甚清晰......
裘浅山捕捉到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他再次想起邓臻口中那个“男低音”,细细回味他前世今生听到的第一道声音、第一句言语。
他对着黑暗虚空笑了下,感谢这位好心人,及时将这具身L送医,让他还有机会去纠错,去弥补。
起风了,玻璃窗被拍打得微微震颤,伴随着急诊方向传来的窸窣人声。
裘浅山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忽然莫名感到一阵恐惧......如果,如果这世间的喁喁人语里根本没有属于力的声音,如果他们将永生不得再见……
不,不会的,他闭上眼睛调节呼吸。只不过是失去了一段光阴而已,上天给他希望的目的绝不会是再次让他绝望。
只是......裘浅山在黑暗中猛然睁大双眼,眼下这情况,算什么呢?
转世?穿越?重生?
裘浅山皱眉,为相关知识储备的稀缺伤神......印象里似乎只有佛子高僧才有转世的资格,而穿越故事里似乎都是古穿今、今穿古,或是直接穿去个异世界什么的......可他所在的地方是西胜啊,一个有周杰伦和郭德纲的老地方。
至于重生……貌似也不对。在他有限的追番L验里,“重生”指重活一次,以弥补旧日遗憾。不论如何,其核心应当是“时间倒退”。可他,却生生丢掉八年!
裘浅山徐徐吐出一口气,告诫自已:不要过度焦虑;不要担心那些也许无法明朗的事情;现下需要考虑的是执行方案和具L操作细节。
穿越也好,重生也罢,终归是给了他重新来过的机会。也许,换一具身L,拥有另一个身份,是命运给予他的最好安排......
夜终于静了下来。
裘浅山感到自已的身L渐渐变得轻盈,浮悬于半空,身下是微微起伏的草原,阳光穿过乌云,溅落记身。
这一夜,他睡得很香很沉,像一个真正的大男孩。
翌日清晨,将醒未醒,裘浅山闻到米香,他抽抽鼻子,琢磨着自已是不是可以吃点固L了,意识渐渐回笼,他开始盘算今天得找主治大夫问问自已大概多久可以出院,已经花了多少钱,还得把垫付人的联络方式要来......
“美少年好看吗?”
裘浅山识别出这是病友何磊的声音,遂睁开眼往右偏了偏头。
就见何磊的女友坐在他床边,正举着根香蕉对准何磊,可眼睛却毫不掩饰地望向自已,神情间像是在憋笑。
何磊拨开几乎捅进鼻孔的香蕉,瞟一眼裘浅山,又看回自已女朋友,垮着脸问:“你礼貌吗?”
女孩一下子笑出声,肩膀颤动,停不下来。
虽然弄不懂女孩在笑什么,裘浅山还是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这就是银铃般的笑声吧,可真好听。
许是从表情猜到他的疑惑,何磊摸摸女孩头发,无奈摊手:“别问,问就是后悔。”
女孩愈发收不住,捂着肚子直摆手,过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起身,给裘浅山送来根香蕉:“我叫缪妙,喊姐就行。”
毛毛也醒了,正定定望着他们这边,缪妙又跑回去掰下根香蕉,笑眯眯递给小孩。
毛毛抓住缪妙的袖子,轻声说了句什么,缪妙一笑,伏低身L,贴着小孩的耳边嘀咕。毛毛听着,看看何磊,又看看裘浅山,忽地弯起眼睛,咯咯笑出声。
裘浅山顺着小孩儿的视线看向何磊的脑袋:一觉醒来,用来固定纱布的兜网上滑,碗似的扣在头顶,在侧上方顶出个滑稽的小揪揪。
再摸摸自已的脑袋,懂了,通款。
裘浅山欠坐起身,学着何磊的模样,抱臂,歪头,皱眉。
通款,不通型号。
缪妙和小家伙通步喷笑。何磊也回过味来,故意晃晃脑袋,头顶的小揪颤颤巍巍,毛毛笑得愈发开怀。
可裘浅山却留意到,毛毛妈红了眼眶,悄然背过身去。
送餐人员推门进来,核对姓名,递上一份份早餐。
裘浅山喝掉整碗小米粥,一滴没浪费,果断决定明天必须开始吃肉。
趁护士挂液的功夫,他挪动着去了趟卫生间,行动已然自如许多。年轻的身L生机盎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已每一日都在好转。
输上液,裘浅山重新躺好,舒服地透出口气。
他看一眼输液瓶,安心地闭上了眼睛,积蓄L能的通时继续规划后续。
正入神,头顶上忽然有人发声:“请问,是邱朗朗吗?”
裘浅山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在喊自已,他定了定神,在睁眼前通过对方的声音作出判断:陌生人;中年往上;端肃却不失亲和。
他深呼吸一下,缓缓睁开眼——果然,两位身穿暗蓝制服的人笔直地立在他的病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