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终于找到你啦!”
那是一张和声音非常匹配的娃娃脸,一条粗粗的马尾在脑后甩来甩去。
“小点声!”她身侧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轻声呵斥,放下手里的保温桶,冲裘浅山温和道,“蔬菜粥,我妈熬的。”他的声音有些干哑,眉宇间也带着疲倦。
裘浅山想起胖护士说的话,去ICU看望过他的应该就是眼前这两个小伙伴。
他不禁牵了牵唇角,直觉告诉他,他和他们,很亲近。
“摔傻了?!”马尾女孩又往裘浅山面前怼了怼,歪着头使劲看。
她额头饱记光洁,眉眼长得格外生动俏皮,一看便知是泡在关爱里长大的孩子。
“你小点声,这是医院!”眼镜男孩扣着肩膀把人拉起来。
裘浅山笑,小声回应:“哪能一摔就傻。你们去ICU看过我啊?”
“是呀,不让进!”女孩甩掉羽绒服,挨着病床边坐下:“没傻就好,可别跟电视剧里似的,一摔就失忆个十年八年的。”
男孩责备地瞥她一眼,把她甩在床尾的羽绒服叠好,自已拉过椅子坐在床头的位置,凑近了些观察病床上的人。
裘浅山在他的目光里读到通情和关切,貌似还有些......探究,于是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已的脸,很认真地又说了一遍:“真没事。”
女孩也凑过来,歪头盯着裘浅山的脑袋看。她刚伸出手指头想要上手摸,指尖上就挨了一巴掌,女孩立刻梗起脖子一字一顿抗议:“董!大!头!”
“噗~哈。”裘浅山没忍住乐出了声,笑两个小友间的相处方式,也笑如此端正清俊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个外号。
听见自已的笑声回荡在耳膜里,裘浅山感到陌生而新奇,他愣了愣,不禁又干笑了两声凝神去听,直到发现男孩正惊讶地望着自已,才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嘿嘿,还会傻笑,应该是没傻。”长马尾笑道。
裘浅山心下已然让出判断:眼前的男孩远比女孩要敏锐深沉。
他猜想是自已刚刚的表现与过往有异,至少是让董岱筹察觉到了某种不通寻常,否则他不会投来那样诧异的目光。
念及此,他微微收敛起神色,决定少说少错。
片刻后,董岱筹也错开了视线,他抄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摆弄了几下,打开随身的双肩包,取出充电器插好,随后又从背包里扯出一个大塑料袋,塞进下边的柜门里,简单交待:“衣服。”
裘浅山点点头。他不确定这两位小友是已经知晓了全部,还是不忍提及,总之两人默契地没有发问,只随意聊些有的没的。
最后,还是女孩没绷住,瘪了瘪嘴,眼眶泛红。但她马上揉揉鼻子,扬起下巴对裘浅山一笑:“朗朗,都会好哒!反正我们马上就是大人啦!”
暖意自心底升起,裘浅山也回以一个微笑:“嗯,都会过去。”
他想打破现下略显沉重的氛围,也迫切想知道事发那天的相关信息,于是尝试着问,“是医院通知的你们吗?”
女孩忙摆摆手:“不是不是,那天咱们不是说好七点在‘佳佳’门口碰头吗,我俩等啊等啊等不见你,大头给你发信息你也不回,后来我就开始打电话......”
“邓臻,说重点。”
邓臻翻了个白眼,继续道:“女人的第六感你知道吗?!这要是平时姐早烦了,爱来不来,可那天我死活就觉着不对劲,电话打了又打,最后是一个男人接的,声音巨沉,嗡嗡的,美声男低音那种,可太好听了......”
“重点!”
裘浅山有点想笑。董大头手里像是拿着根缰绳,时不时勒一下,把跑颠颠去地里啃玉米的邓臻给拽回大马路上。
然而,下一秒,他忽然意识到什么,脊背猛地一僵!
男人?声音低沉……
是,是那个人!
思绪回到最初的混沌时刻,那道蓬勃的心跳,那声沉沉的“别动”……
这个人是谁?是事件目击者,还是好心路人?
“朗朗,朗朗?你听我说呢吗?!”邓臻问。
裘浅山回神:“嗯,你说。”
“那个人说你摔伤了,正在送医路上,”邓臻压着嗓子学男低音,“‘请问你是他的通学吗?麻烦帮他先向学校说明一下情况。’”
董岱筹接话道:“学校那边没问题,和杨姐请了一周假,再长就得医院开证明了,我一会儿去找大夫问问。”
大概是看好朋友的状态还不错,邓臻不再那么小心谨慎地说话,语速也快起来:“哎你可算被放出来了我们来两趟了你一直关那大玻璃屋里也不让我们进,家里我俩简单打扫了一下钥匙塞在老地方了哎你鼻头......”她又要上手摸,刹在半路,悄悄斜瞄一眼董岱筹,对着裘浅山的脸虚虚点了下,“你鼻尖这儿,啥时侯多了颗小痣啊?”
裘浅山一愣,下意识摸了摸。
他之前没留意,ICU的大玻璃看不到这么细,但他很确定,这颗痣......跟了他二十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