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侯沈子兴刚下朝就发现同僚们看他的眼神很微妙。
正百思不得其解呢,就从他们口中听到了后宫宴会上发生的事,他的脸皮倏地抖了两下。
雪儿和景王在御花园私会被参加宴会的夫人小姐们堵了个正着?
沈潮云脸被划伤与沈夫人脱不开关系,还有雪儿身为嫡姐却加害庶女……这都什么跟什么!
简直是无稽之谈!
沈子兴脸色登时一黑,重重拂袖离去。
不出沈夫人所料,沈子兴一回到府里就去见了沈夫人母女。
人还没进门呢,中气十足的骂声就先传进了屋里:
“你们进宫参加个宴会而已,怎么也能给我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你们知道外面说得有多难听吗!”
话还没说完,就先看见了屋里眼眸含泪而望的母女俩。
沈若雪咬着唇喊道:“爹爹。”
沈子兴看着她脸上的巴掌印不禁顿住:“你的脸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那柳家小姐黑白不分,连缘由也不问便将雪儿打了一顿。可怜我的雪儿不过去给景王送个东西,竟被误会成私会,白白挨一顿打!”
“侯爷只道外人说得难听,却也不问问雪儿今日受了多大委屈!”
看着沈夫人灯下垂泪,沈子兴的心就软了下来。
他讪讪地道:“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夫人气恼道:“侯爷进门便骂,不就是认定是我们母女俩的错?”
“雪儿前两日被小五推落水也不记恨,生怕小五不通礼数惹得贵妃生气,殿内这才站出来替她作答,桩桩件件哪个不是为她好的?偏她胳膊肘往外拐,将我们母女当做坏人!”
沈若雪适时地啜泣道:“母亲别怪小五,都是我的错。”
“错的人分明是我,我就不该对你从外头带回来的私生女和颜悦色!”
“夫人,夫人莫要生气了,”沈子兴连连低声求饶,“是我一时心急说了重话,我向夫人和雪儿道歉,那个孽女如今在哪儿?!”
“不敬主母和长姐,看我狠狠教训她一顿。”
沈夫人闭上眼没再回答。
沈若雪嗫嚅半晌,才小声道:“爹爹,小五今日向母亲要了朝晖堂。”
“那不是你最宝贝的地方么,怎么突然给了出去……”
沈子兴吓了一跳,话还没说完就反应过来。
那定是沈潮云强要过去的!
他黑着脸道:“我这就去教训那个孽女!”
沈子兴气势汹汹地来,又满腔怒火地离开。
沈若雪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转头看向母亲,就发现她的脸上哪还有伤心气恼之色,她冷声道:“我们也跟过去,且看她这回怎么应对。”
母女俩便也往朝晖堂走去。
沈子兴率先一步抵达,刚进院子里他就发现了不对劲,里头静悄悄的半点声音都没有。
他皱着眉继续向前走,忽然看见屋子外头乌泱泱地站着一大片的人。
不用想也知道这肯定是沈潮云搞出来的鬼!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沈子兴沉着声音问道。
“有人犯了错,正在受罚。”
一道略微沙哑的嗓音响了起来。
沈子兴抬头望去,就看见穿着锦服眉眼沉静的女子坐在台阶上,他的心蓦地一跳,有一瞬仿佛见到了故人,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
“父亲大人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何事吗?”
沈潮云穿的仍是入宫时的那一身,见到是他之后敷衍地颔了下首,连站都没有站起来。
只恹恹咳嗽了声道:“我身染风寒浑身乏力,就不向父亲大人行大礼了。”
说完后顿了顿,她才又补充了一句:“您不会怪我的对吧?”
“……”
这一开口,沈子兴心中的异样就被冲散了。
看她这副模样,他的火气就蹭蹭地往上涨,沉着脸扫了一圈,就发现被围在最中间跪着的是个熟人,惊诧道:“采鹃?”
姗姗来迟的沈夫人听见这话猛地抬头望去。
看见采鹃这才想起来,那会儿将她派出去给沈潮云带路,之后就没见她回来,竟是被困在了这里!
采鹃跪得两股战战,脸肿得跟猪头一样。
满脸都是可怖的血手印,连连求饶:“老爷、老爷救我……”
沈潮云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拢着双手道:“采鹃对我不敬,我便罚她跪上一夜。”
沈子兴怒不可遏地道:“你还好意思说旁人对你不敬?!你又何尝对你母亲和长姐敬重过,要罚也该罚你!来人,把这个孽女给我按到地上跪着!”
话音落下,立马就有侍卫冲上前去。
“我看谁敢动未来景王妃!”
在他们将要触碰到的刹那,沈潮云冷冷地开口道。
她抬眼,目光直直地望向沈子兴:“谁若是动了我便是对景王不敬,更是不将皇室放在眼里,父亲也不希望传出昌平侯府不敬陛下的谣言吧?”
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了沈子兴,他很快冷静了下来,瞥了眼她腰间的白玉佩。
她还有用,暂时不能动。
沈子兴咬紧牙关,目光沉沉:“你真是耍的一通好威风!”
“父亲说笑了,论起耍威风我哪比得过碧荷还有采鹃?”
听到碧荷的名字,沈若雪当即紧张地望了过去,生怕她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来。
沈潮云淡淡一笑,道:“她们连未来的景王妃都敢加害,此等恶仆难道不该罚?”
紧接着话锋却陡然一转:“母亲您说说看,当不当罚?”
她的脸色仍然苍白,可那双漆黑的眸子却亮得仿佛灼人。
只以一个未来景王妃的身份,便能将他们给压得一动都不能动。
谁让赐婚的旨意是陛下亲自下的!
沈夫人气得眼前发黑,采鹃是她院里的大丫鬟,让她跪分明就在打自己的脸!
她恨恨地道:“罚!当然该罚!”
沈潮云弯着眼睛笑道:“父亲说得果然不错,母亲是最明事理的,母亲且放宽心睡上一觉,等天亮了采鹃便能回去伺候母亲用早膳了。”
“对了,父亲来找我有何要事么?”
她好整以暇地又问了一遍。
沈子兴冷着脸甩袖:“你好自为之!雪儿,扶好你母亲,我们走!”
沈若雪满脸都写着不甘心,最后也只能恨恨地离去。
谁都知道,这会儿不是动她的时候。
沈潮云缓缓地擦干净冒着冷汗的手心,这才半眯起眼睛扫着眼前的下人们,淡声问道:“知道谁是你们的主子了么?”
众人肃声应道:“知道了,五小姐。”
经此一事,他们短时间内不敢动坏心思。
“散了吧。”
沈潮云扶着椅子起身,眼前晃过一瞬间的黑。
她撑在原地缓了好半晌才勉强恢复了几分力气,撑这么久还是太勉强了。
刚一回到屋里躺床上,就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睡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