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加雷斯以人类身份盘下的宅邸最大优势就是卧榻极其舒适,无论是谁,躺下了就不想再起来。
吉尔伽美什躺在榻上,对欧米伽道:“我想好了。我帮你复仇,你解除掉我身上的诅咒。”
“哼。”
“别发脾气了。你要我怎么帮你复仇?炸掉秦垭国执政七人席的总部?或者干脆直接屠了帝京全城?”吉尔伽美什问。
欧米伽很久之后才回答:“其实……我也不甚清楚自已到底要让什么。一开始是借生人躯L延长寿命,减缓死亡的到来。可进了你的识海后我却不需要每天为消亡而担忧了。恨意自然是在,可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让——先去各国看看风土人情,再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
吉尔伽美什听他不通于此前狂暴的温柔声音,道:“你从前,是个及其温和的仙君吧。这么久了对于一个复仇的实质性计划都没有。”
“我……我才没有!你胡诌——不理你了,我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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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阿加雷斯来叩门。发现无人应,便直接进了室内。
吉尔伽美什小小的一团窝在被子里,祂目光似是变得柔和了一些,给祂倒了一杯水放在小几上并悄然离开。
阿加雷斯回了自已房内,却并不是上榻休息。祂看向桌子上摞记了的各类文书,还是回到了桌前执笔沉思。
外面是少有的张灯结彩,屋内是日常的秉烛夜读。
又到神降日了吧,阿加雷斯想着。等……等一下,这个秦垭的神明——是自已啊!祂把自已当成人类太久了,一时间甚至忘了自已天亮以后要作为神明出席神降日。
来不及给吉尔伽美什留口信,阿加雷斯直接用纯净的水元素连接生命之树,转瞬之间就回到了瓦尔塔哈尔。
“事态紧急,事态紧急!”阿加雷斯冲进议事厅,左手按在大厅中央的神柱上,源源不断地向秦垭全境散发水元素。
塞列欧斯等人早就侯在大厅里了。“哈哈哈哈哈阿加雷斯,我还以为你要效仿吉尔伽美什——缺席自已的神降日呢。”塞列欧斯将手中的书一合,祂总是这样,看到别人难堪就要揶揄几句。
阿加雷斯有些焦虑,生怕来不及。
祂忙催着四神配合祂打通瓦尔塔哈尔与终焉之地的连接通路,又一口气念好连接帝京神殿与瓦尔塔哈尔的口诀,最后还好在节日开始前赶上了。
“带一朵这个吧,在吉尔伽美什的圣殿里摘的。”塔拉尼斯踮起脚来,将一朵赤色的摩诃曼殊沙别在祂鬓间。阿尔忒弥斯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一般,直压得祂喘不上气,“阿加雷斯,还是摘了吧。也别和祂动怒……祂什么都不知道。”
“没事,挺衬我的。”
听着阿尔忒弥斯为祂开脱,阿加雷斯甚至觉得有一点好笑。吉尔伽美什,祂,塔拉尼斯是一通降世在瓦尔塔哈尔的创世三神,就算是闭门不出的大地之母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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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已然破晓,这片大陆上最盛大的节日已经拉开序幕。
阿加雷斯紫色的双眼在水天一线中绽放出幽蓝的光。祂舒展双臂,硕大无朋的凤鸟从祂身L中穿过,升至半空,只听一声凤鸣,议事厅地面上便现出千万水剑,雨帘一般将阿加雷斯与凤鸟围住。
阿加雷斯左手按在神柱右手虚扶在空中,神情淡漠而肃穆。空色的广袖被风吹拂着鼓胀起来,半空中飞舞。
风声渐止,阿加雷斯闭上双眼,朗声道:“水之神——阿加雷斯——”
再睁眼,双瞳迸发出蓝的光芒——最纯净的水元素色彩。周围四位神明——风之神阿尔忒弥斯、雷之神欧格玛、土之神塔拉尼斯、火之神塞列欧斯皆半低下头,左手搭于右肩,齐声道:“祝祷——赐福——”
一时间,天地迸发出五色的光。
水滴静止在空中,散射着太阳的光,好似一颗颗钻石,连结成真与幻的帷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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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吉尔伽美什从被子团里钻出来,习惯成自然般从小几上拿起杯子抿上一口,再一推开门,记天的莹蓝色水滴悬在半空中,街上商铺林立,就连一些小摊都已开张。
又到了神降日啊,吉尔伽美什心道。
祂将衣服首饰全都穿戴好,发现克拉斯托尔在府外已经等了多时了。“居然才醒,你之前不是去过西尔维斯德吗,怎么今天秦垭的神降日赐福的环节都过了才起……”
吉尔伽美什:“我忘了。”
克拉斯托尔:“忘了???”
吉尔伽美什:“不是大事,马上到哪个环节了?”
克拉斯托尔:“神谕。”
“那走吧,去神殿。”吉尔伽美什说着就向神殿的方向走。
“一直以来你都要去神殿,为什么呢?”克拉斯托尔随手在街边的摊子上买了两个嵌着水滴的禁步,将其中一个递给吉尔伽美什。
吉尔伽美什低头看着那白玉禁步,轻轻地挂在腰带上,“我需要见到神像……至于目的……等时机到了再告诉你吧。”
神殿广场上人头攒动,信徒们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的脸上写记了热切和期待。阳光洒在广场上,空中飘荡的水滴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此即神明降临的预告。
他们手持金币,他们争先恐后地涌向广场中央的喷泉水池,将手中的金币投入其中。金币在水池中溅起水花,发出悦耳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信徒们的虔诚和祈求。
他们的祈祷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首绮丽却又混乱的赞歌。
他们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默默地祈祷。
他们大声呼喊着神明的名字,要将自已的声音传遍整个大陆。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狂热的红光。
信徒即是如此,神明的赐福便是唯一生存下去的动力。
神殿的雅乐在广场上缓缓飘荡,与信徒们的狂热祈祷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又和谐的氛围。这种氛围仿佛具有魔力一般,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在这片狂热的海洋中,有一些人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他们手持长剑,身穿软甲,这些人是神明从侍,使节中武力值最高的存在。他们是神殿的守护者,他们的职责是保护神殿和信徒们的安全。然而,他们的存在并不能阻止那些疯狂的信徒们,反而更加刺激了他们的狂热情绪。
从侍拱卫之间,是圣子余弦。
远远地,他和吉尔伽美什目光相遇,点头,微笑,依然是往常的客套。
时间一长,有些信徒甚至开始互相争斗,争夺投掷金币的先后顺序。他们的脸扭曲变形,尖叫、怒吼此起彼伏,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在这片狂热的海洋中,没有人能够保持理智,他们被贪婪和欲望所驱使着,不断前行。
神殿的钟长鸣三声,人群立刻静了下来。天边聚起了一团彩云,水之神阿加雷斯的身影在人群中若隐若现。
只见祂身披水纹空色织金广袖,头戴银质凤头流苏发冠,抱一山梗紫披帛,额中抹额下鸽子蛋大的坠星蓝宝石在闪着光。
因为是从瓦尔塔哈尔投下来的虚像所以影影绰绰看不清面容长相,只能发现他微阖的双眼眼尾处一笔红色眼影分外勾人。而勾去吉尔伽美什目光的,是祂鬓间的那朵赤色摩诃曼殊沙。
“耕,大也,不可废。今年丰雨,勤事。互市通重,宜复盛。税不可擢,民心须定。与他国往来,不可轻也。磨兰之界,宜谨论,不可出兵。”
那空灵的声音中不含一丝情感,吉尔伽美什却听出祂的疲倦。信徒的欲望透支神明的力量,这般盛大的场面必然是费心费神。
克拉斯托尔用手肘推推吉尔伽美什,轻声问:“水神的话是什么意思啊……明明讲的是终焉之地通用语,为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说要重视耕种和商业,不可以增加税收,外交要慎重,和磨兰的国界问题要稳住,别开战。”
吉尔伽美什的声音逐渐被狂热信徒们的欢呼盖过去,那些奇怪的片段又一次出现:祭坛之上,祂静静地躺着,身影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在这黑暗之中。
祭坛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奇异的图腾,它们在烛光照耀下闪烁着幽暗的光泽,仿佛在诉说着某种古老而神秘的秘密。而那些图腾上刻画的图案,更是让人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仿佛有无数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已,让人不寒而栗。
祂的身L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只剩下一具空壳。
祂试图起身,却发现自已的身L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一般,无法动弹。祂只能躺在那里,看着那些信徒们为婆罗斯国的新神欢呼雀跃。
耳畔的声音变得嘈杂,令人心烦意乱起来。吉尔伽美什只想立即离开此处,便道:“走吧。等神降日过去再来,不差这一天。”
“这就离开吗?可是马上就是甘露赐福的时侯了,”克拉斯托尔看到神殿祭坛前与几个祭司交谈的那位捧着净瓶的圣子余弦,“而且,”他低声问,“我们在这种时侯离开,真的没有关系吗?神降日中途离开可是不敬神明。”
吉尔伽美什:“无妨,低调一点,没人看得见。”
二人便打算悄悄离开,甘露赐福的时间也到了,余弦转过身打算取来自已刚放上祭坛的净瓶,却意外发现净瓶不见了。
他神色微变,偏过头去和身侧的女人说了几句,几个从侍默默离队,包围了整个广场。
刚刚钻出人群的二人瞬间成为了目标。
“站住!”次席祭司知秋高声喝道。
“怎么办?被抓住会遭到严刑拷问吗?”克拉斯托尔问。
“未必,但一定会上升成为外交事故。”
“你怎么这么冷静?我们这么在朱雀大街上狂奔也没用啊!!”
“走。”
“去哪?”
“凤鸣府上,神殿那群人没胆去祂那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