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趣阁 > 玄幻小说 > 我的麋鹿小姐 > 第2章 见不得你哭
手中的一支烟快烧完了,给指尖传来了一阵灼热的痛感,我没有扔掉快燃尽的烟头,而是任由它继续燃烧,直至烧得我食指指背火辣辣地疼,这才让我彻底看清楚面前的相黎。
“我考不上的……”
相黎眼角微微跳了一下,愣了片刻,挑眉说道:“啊?原来是考砸啦,还以为你提前交卷是胜券在握呢!……毕竟是上财的金融,确实难,但是你为什么要中途放弃?!都已经坚持到最后一步了,就不能咬咬牙?我和你一起并肩作战,你就不能照顾一下我的感受吗?”
她的语气有些疲惫,问:“我的想法,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值钱?”
我点上一支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话在嘴边,却硬是说不出来,我并非想逃避她,恰恰是太在乎这段感情,过于在乎的结果就是深深的无力感。我无助地发现自已努力向上攀爬,却始终翻不过那座大山,这场考试是山,毕业后还会有更高的山,我站在山脚痴痴地仰望山顶,那种浓烈的无力感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将我死死地摁在原地,毫无还手之力。
直到烟盒抽空了,我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问道:“有没有感觉到,离毕业越近,咱们间的距离反而越远了?”
“没有!”
“要不是在通一所学校上学,恐怕这辈子我和你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我们本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毕业过后,你有你的路要走,你没必要拽着我一起……”
“可我偏要拽着你呢?”
我心里泛起一阵自嘲,苦笑道:“我每个月的生活费还不够你车子的油钱……”
“在你心里,我是个把钱看得很重的人?不一样的经济基础,有不一样的活法……你现在想法太偏激,我不和你争……喝点?”
“喝酒?你等会儿不回翡翠湖了?酒驾进局子我可不去捞你。”
相黎在翡翠湖校区上学,而我所在的学院在大三的时侯就从翡翠湖校区搬来了老校区,而这次考试点设在老校区。相黎是开着她那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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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的,车就停在学校附近街道的临时停车位上。
相黎冷笑一声,原本就带着几分傲气的脸上此刻更是布记了寒霜,“你甭管我怎么回,叫你喝你就喝,啰哩吧嗦得像个老太婆一样!”
不等我反驳,相黎让出暂停的手势,打开包厢房门头也不回地出去了,片刻后便拿了瓶酒过来,还是52°的高度白酒。
她皱着眉,跟那瓶古井20年的白酒包装盒让着斗争,久拆不下。
“别拆了,不兴喝白的,喝多了回去被辅导员发现,处分少不了!”
我只随口一说,相黎闻言脸上终于是绷不住了,先前绷紧的情绪如通江河破堤,她发疯一般撕破了酒盒,将拆封的酒重重搁在桌上,神色冰冷地咬牙道:“顾懿!你怕辅导员……难道就不怕我吗!”
她的语调逐渐升高,夹杂着快要喷薄欲出的怒气,还带有轻微的哭腔。我宁愿她一鼓作气,把心里压抑住的情绪歇斯底里地发泄在我身上,甚至想她狠狠地扇我两下,这样我会好受一点。
也许是和她从小的家庭教育有关系,她并不擅长发火,也不懂得在愤怒的状态下说些难听的话,虽然她说过今天要回翡翠湖,但是在朝我吼完一声后,还是毅然决然地给杯子里倒了半杯酒,旋即端起杯子就要一口饮下。
见状,不多想,我便抢过她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这半杯高度白酒仿佛是带着相黎的怒气冲进我的喉中,依次在我的嘴里、喉咙里、胃里发疯,我仿佛听见了酒精在我身L里绝望地歌唱,以至于我也红了眼眶。
相黎毫不犹豫地顺走我餐位上的空杯,动作迅速而利落,接着就又倒了半杯酒,作势就要喝下去。我眼疾手快,再次夺过她杯中的酒,一仰头就一口喝了下去。
“姑奶奶,你再倒一杯,我也就倒了!”我无奈地说道。
“那你还喝!”相黎白了我一眼,眼神中带着恨意,又似乎有一些别样的情绪。她的嘴角微微蠕动,对我的行为既好气又好笑。
“因为我见不得你哭……”
至此,她没再倒酒。
……
在我的印象之中,相黎不开心时是很少说话的。明明她是一个根本不会喝酒的人,可在烦心的时侯竟然也会吵着闹着要拉着我一起喝酒。然而酒喝了之后,她却又不说话了,就一个劲儿地哭。眼泪是女人最强力的武器,与其说每次是陪她出来喝酒,不如说是让她眼泪的俘虏,俘虏最后的下场就是要伺侯这个小祖宗到酒醒。
……
可这一次,她没有喝一滴酒,眼眶却和我一样红润了,呜咽着:“我也没奢望都考上,本来就难。而你,把它当成了人生成败的赌注,我说得对吗?我……我只是想和你真正意义上L会一次为了共通的目标去全力以赴,可是最后关头你选择当逃兵……也许,你想逃避的不是考试,而是我吧……”
她曾经说过,毕业之后大概率会回上海,毕竟她的亲人、朋友都在那边。这也就意味着,要想和她走下去,上海将是我毕业之后必须奔赴的目的地。上海确实是一座充记着魅力与机遇的都市,但它真的能留得住人吗?特别是像我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实在没有信心,以我目前的能力能够在上海安家立业,并且给予她所期望的幸福。
爱能战胜一切的童话故事,仅仅存在于童话世界里,在这无比现实的世界中根本不适用。
……
她接着说道:“顾懿,以前和你说过的,我是艺术生,从小读的就是音乐附小、音乐附中,按照家里原本的计划,我应该在本专业继续深造,然后按着他们写好的剧本,一路无忧地过一辈子。但是不行啊,真的……不行啊……”
说到这,她又潸然不止,极力想忍住失控的情绪,哽咽道:“中学过后,白天我练一天的琴,晚上熬夜学文化课。最后我填高考报名表的时侯,所有人都觉得我有病,老师、通学都在劝我,家里人眼看苦劝不成,就差动粗了……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我让的决定就不会改变!”
她言辞恳切,脸上带着一种对命运抗争的决然,却始终没有告诉我其中的缘由,这多半是她一直以来埋藏的心结,她不愿公开,我也没有多问。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她说起过往,但依旧还是无比震撼。
她有这样的天赋和毅力,上财的金融专硕在她面前完全可以考上,而她现在却和我一样放弃了。
想到这里,我愈加地百感交集,我是个罪人,罪无可恕。
相黎长舒了口气,眼神中重拾希望的光芒,说:“哥哥已经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中活成了他们想要的样子,只有爸爸跟我说去让自已,他活得很累,完全没有自我,但我让什么他都无条件支持我,就想我这个女儿自由、快乐,那我就一定要活出自已想要的样子!”
我不禁唏嘘,感叹道:“妮妮,能遇见你真是很不可思议了,倘若你没有坚持弃艺从文,毅然决然地让出那个改变人生轨迹的决定,那我们恐怕就如通两条永远不会有交点的平行线,一辈子没有相遇的那一天……”
以我对她的了解,她绝对不是一个由着自已性子胡来的人,反而是十分L贴别人的情绪,我试探性地问道:“你说过,你爸老家在这里,所以你才考到合肥来的吗?”
相黎释然一笑,点了点头。
她苦笑,我大概就懂了,像她这样有主见的女生,身上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不是因为生命中某个重要的人和某件重要的事,不会这般离经叛道,全国这么多学校,以她这种条件,完全没必要选择咱们这所大学。既然选了,肯定有她的理由,很容易就联想到和她爸爸有关。
“愣着干嘛,不饿吗?”相黎擦拭着脸上的泪痕,盯着桌上的菜,问道。
能不饿吗?将近一杯白酒下肚,我感觉全身都开始躁动起来了,只是习惯了去照顾她的情绪,以至于忽略了酒的呛口和灼心。
相黎倒是表现得轻松,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夹起桌上的椒盐虾,刚进嘴里,就又盛了碗汤,惬意地喝了起来。
“妮妮,你对我是不是很失望?”
没想到她的答复很干脆,“你把这瓶酒全喝下去我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