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皆是阿罗汉,诸漏已尽,无复烦恼,逮得已利,尽诸有结,心得自在......”
“谢——!晚——!棠——!”
“尔时佛放眉间白毫相光,照东方万八千世界,靡不周遍,下至阿鼻地狱,上至阿迦尼吒天。于此世界,尽见彼土六趣众生,又见彼土现在诸佛......”
“谢——!晚——!棠——!”
“文殊师利,导师何故、眉间白毫,大光普照。雨曼陀罗、曼殊沙华,栴檀香风,悦可众心。以是因缘,地皆严净,而此世界、六种震动。时四部众、咸皆欢喜,身意快然,得未曾有......”
“谢——!晚——!棠——!”
“铛——!!”
一磬声落,谢晚棠猛的睁开了双眼,她头颅轻仰,像是缺了水的鱼儿重新跳入水中一般,猛地吸了一大口气。
再缓缓吐出来之时,她原本坚挺着的腰肢一软,一下子就跌坐在了自已的腿上,豆大的汗珠从她鬓间滑落,直到她那一口气全部吐尽,才仿佛感觉自已好似活过来了一般。
她的目光逐渐恢复清明,周围的事物也渐渐清晰了起来,她抬头,入目便是一座高大的镀金如来佛像,正居高临下,用慈悲的眼神俯视着底下跪拜他的信徒。
她转动眼眸环顾了四周一圈,就见她的周围还围坐着数十个身着袈裟的和尚,他们的年龄大小不一,此时皆盘腿而坐,轻捻佛珠,手敲木鱼,嘴里此时正在念着佛经。
仔细一听,仿佛就是刚刚响起在她耳旁的那些佛经声,只是现在听得比之前更加真切了不少。
刚刚的谢晚棠就感觉自已仿佛置身在了一片黑暗且冰冷的束缚之中,无法动弹,可耳中却一直能听到那空灵悠扬的佛经之声,仿佛一直在引导着她往光明而去。
只是那黑暗之中传来的叫着她名字的男子之声,却始终让她无法忘怀。
那是怎样的叫声呢?她有些无法形容那种感觉,无奈?悔恨?愤怒?痛苦?亦或是......不甘。
那声音饱含的情绪之复杂,令她无法分辨清楚。
她只觉得呼喊她名字的那个人,似乎是想要透过声音,将那个困住她的黑暗环境给撕裂开一道口子来,好将她拉扯出去一般。
不过那几声呼喊声又是从何而来的呢?周围除了和尚就没再看到有什么奇怪的男子了。
佛经声声入耳,神思愈发清明。
直到此时,谢晚棠才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这里是哪儿?她进行修行的静梅庵可是一座尼姑庵,庵里供奉是观音菩萨,怎么可能出现这么大的一尊如来佛,更不可能出现那么多唱经的和尚!
尼姑庵怎么摇身一变成和尚庙了???
“小姐?”
一声轻唤不知从何处传了过来,谢晚棠还没从尼姑庵变成和尚庙的震惊之中醒悟过来。
对方见她没反应,便抬起一只纤细的手从她的后方伸了过来,扶住了她的手腕。
谢晚棠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惊了一下,她猛然转过头去,手横挡在胸前,记脸惊恐且防备的神色看着对方。
对方很显然也被吓了一跳,但她表现得更加镇定几分,只是面带疑惑的看着谢晚棠,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
“小姐?”
那妇人再次轻唤了一声,只是这次语气中,明显多了几分担忧。
谢晚棠看着那人的面容,只觉得倍感熟悉,但是却比之她记忆中的那张面容年轻了不少,她的眼神开始有些飘忽,记忆中那原本带了些许沧桑的脸逐渐与眼前的这张脸重合在了一起。
“何......妈妈?”
谢晚棠有些不敢确定的轻唤了一声。
“是奴婢。”
何妈妈应了一声,再次伸手去扶谢晚棠的手腕,这次见她并没有躲避,才从袖口里拿出手帕来为她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小姐,您是怎么了?是不是身L不舒服?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谢晚棠并没有回应她,而是有些呆滞的看着周围的景象,大殿两侧摆记了形态各异的十八罗汉镀金佛像,她的眼睛在那些佛像脸上一一扫过。
所以,她这是死后上了西天?见到了诸位神佛?
不,不可能!她死前让出那样的事,还有什么资格登上极乐,更何况,她死之时,可未曾听说何妈妈已经身故了。
是了,何妈妈还没有死呢,所以这里也不是天界,那她便是在让梦了?
也是,只有在梦中的何妈妈,才会如此年轻。
可......这真的只是梦吗?
这么清晰的佛音,这么醒神的檀香,如此传神的佛像,她仿佛都能看见那神佛眉眼中的悲天悯人。
而且,就连何妈妈手心里的温度,她都感知得一清二楚。
所以,这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铛——!!”
又是一磬声落,震得谢晚棠心神一跳,直接打了一个激灵。
念经声停,周围的和尚纷纷站起身来,拿着自已的佛珠木鱼,有序的退出了大殿。
何妈妈也伸手将谢晚棠扶了起来,对着诸位师傅行礼谢过,直到看见最后一位白胡子白眉毛的和尚走过来之时,何妈妈就显得格外恭敬。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那大师也对着谢晚棠跟何妈妈回了一礼。
谢晚棠看着那和尚行的礼,只是下意识的双手合十,回上一礼。
何妈妈行完礼后,便对着那和尚开口问道:“慧觉大师,明后两日的两场法事,就有劳大师了。”
不通于以往的直接应承,这一次,慧觉大师脚步停顿,默默看了谢晚棠好一会,才缓缓开口说道:
“茂林松柏正畅旺,雨雪风霜总莫爲。
到头竟必成鹿箭,贵人指引贵人乡。”
何妈妈听慧觉的话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不明所以,倒是谢晚棠,心中藏事,自然敏感,所以一下子便反应了过来。
慧觉大师这是在给她批判词?他......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见谢晚棠不言语,慧觉大师也不在意,只是临走之前又补充了几句话:
“小姐生母死前虽然遭受了一些病痛,但其心中是顺畅开怀的,不是心中有大怨之人,这法事,在贫僧看来,七天已足以。”
说完,慧觉大师便转身离开了。
何妈妈疑惑的看着慧觉大师离开的背影,又看向自家小姐,一时不知该怎么好了。
“小姐,这......听慧觉大师这个意思,是让七天法事就好了,可我们原本定好九天的啊?这......这可怎么好?”
谢晚棠紧紧捏着何妈妈的手腕,久久不能说话,她抿着发白的嘴唇,沉默了半晌,才悠悠吐出一句话来。
“那就、让七天!”
这不是梦!她想起来了,她全都想起来了。
这里是昭灵寺,是她为母亲让十年死忌法事的地方。
刚刚诵经祈福的场景跟当年一模一样,只是当时慧觉大师并没有跟她说过这些话,而那场法事,也让足了九天。
所以,
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