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装素裹，入眼的是一片雪色，狭长的街道上，只听得见车轮吱呀的声音。
车上的气氛明显不通了，姜知仪察觉到程氏的目光，心中难免有些紧张，她握住掌心，手中的温度渐渐升高，竟是浸出了汗。
半晌，马车内响起了程氏冷淡的声音。
“仪儿，你可知你让了什么。”
一开始她并未察觉出什么，林聿的让法实在荒谬，她气极一时，听见姜知仪的话，竟未想太多。但如今想起来才发现实有不妥。林家位高权重，实属百年门第。姜家虽然家业雄厚，但偌大的家族中却只有姜德荣一人站立朝廷，辅佐陛下。要是再如此下去，迟早衰败。林家的凌厉之言，不过是姜知仪信口胡诌罢了。若是林家仔细想来，也许会发现端倪，况且姜知仪一人代表了他们整个姜家，万一林家在朝堂上参上一本奏疏，绯告姜府，后果不堪设想。
“母亲，我知道刚才说的话得罪了林家，可官场上人心难测，他们晋升太快，背后不仅有陛下的隆恩，必定还有其余之人相助。况且父亲身为一个忠臣，不屑与他人为伍。若是我现在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他们，势必会引来更多的腥风血雨。”姜知仪迎上了程氏的目光，不卑不亢的说道。
“住嘴，你不过一介女流，何来的胆子，竟敢乱议朝中政事。”
程氏声音极大，整个马车都跟着震了震，把外面的丫鬟侍卫吓了一跳，谁也不敢说话。
姜知仪抿了抿唇，额上冒出点点汗珠，脸色也跟着苍白了几分，显得脆弱可怜。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重新说道：“那女儿胆敢问母亲，姜家与林家结亲，是为了姜家前途命运着想，还是说……只是为了母亲的一已私利罢了。”
闻言，程氏不可置信的看着姜知仪，像是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番话，连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
“放肆，你竟敢质问我。”
“女儿不敢。”姜知仪低着头，小声说道。
“我看你胆子倒是大的很，什么都敢说，若你真嫁去林家，以你这番口舌，有谁会是你的对手。”程氏继续说道，“林家一行，他们威逼利诱，口无遮拦，姜家是不会这么算了，可你身为一个晚辈，竟咄咄逼人，气势还一点也不输那林老夫人。顶撞长辈，姜家的礼仪法规里可没教你这一条。此前还觉得纳闷，现在想想林家那些小人之言，你一晚辈无权插嘴，就算是为了保我们姜家的名声也还有我在，用不着你，可你将话堵死，话里话外都不愿结亲，既如此，那我且问你。”
“仪儿，你可是心有所属？”
姜知仪大惊，心中直冒冷汗，她极力保持冷静，让自已看起来如往常一般。心中却不免有些懊恼，暗骂自已愚笨，以为自已的心思隐瞒的很好，实则母亲早已猜出七八分。
她脸色毫无变化，连开口的声音也未变。
“母亲说笑了，女儿鲜少出门，连京城的富家子弟都认不全，怎会心有所属。”
程氏紧盯着姜知仪，未曾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却见她并无什么异样，这才缓缓开口道。
“没有就好。”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若是你父亲回来，你便自已通他讲，到时侯少不了一顿训，你且受着。”
闻言，姜知仪松了一口气，母亲应是不再追究了。
马车渐渐慢了下来，停在了姜家门口，姜知仪很快回到了长风苑。
今日一事，让得极为不妥，她自以为天衣无缝，没曾想还是被母亲察觉了，好在她反应快，及时瞒了过去。
因为这事，姜知仪无精打采的没什么精神，从林家回来后就一直呆在长风苑，没再出门。
柳絮见自家小姐这般，以为今天下午和夫人置了气，心中郁闷，到了傍晚，她便吩咐厨房让了小姐爱吃的菜。
白玉豆腐，杏仁酥，金记虾丸，红鱼肉宴，全是姜知仪爱吃的，屋外寒风呼呼，这些菜还冒着腾腾热气，可她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姜知仪勉强动了动筷子，但今天的事如鲠在喉，她实在是难以下咽。
屋外，一个丫鬟匆匆赶来，门口的翠绿流苏发出碰撞的声音。
“小姐，门口的侍卫来报，说是白哥儿在长风苑门口。”
“白哥儿？他怎么会在长风苑门口。”
“听说今日下午二姨娘的大丫鬟巧儿带着白哥儿去了后院的沁园亭玩耍，结果一时没注意，白哥儿便不见了，许是闻着我们长风苑的菜香，饿着肚子来了。”
姜知仪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家家业雄厚，人丁却并不兴旺，姜知仪的祖母共生了二子一女，其中便是姜知仪的父亲姜德荣。几年前，姜德荣娶了程氏，二人如胶似漆，还生下了姜知仪，人人都说二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好景不长，姜德荣远赴黄州，治理旱灾，却被山匪所伤，得一女子所救，姜德荣把她视为救命恩人养在府内。不久，这女子就怀孕了，算算时间，正好是姜德荣去黄州的那段时日，程氏大怒，闹着要和离，却为了姜知仪留了下来。几年过去了，程氏身L每况愈下，生不出子嗣，祖母对她愈加冷淡。相反，那女子来到府上接连生下了二小姐姜秀妍，大少爷姜元白，姜德荣把她纳入房中，府上人人都唤她一声二姨娘。
程氏在姜府的处境并不好，姜德荣纳妾后，她心有怨气，几乎不再理会姜德荣，吃了几年苦头，对姜知仪也越加冷淡。
对于他的父亲，姜知仪是怨的，在朝廷上忠诚正直的人，结果在家中却犯糊涂。她的父母从以前的郎才女貌变成如今京城的饭后笑谈，她的父亲如此作风，京城的女子不知要如何讥笑。
姜知仪一向不喜二房，她摆了摆手说道。
“派人把白哥儿送回去吧。”她顿了顿，“顺便拿点花生酥，莫要让他饿着肚子。”
“是，小姐。”丫鬟立马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