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太后便召见齐贵人,齐贵人不知何事,与太后素来也不常走动,不禁有些忐忑,进到殿中,就见太后正抚着那方绣图,心中才算明了几分。
“嫔妾给皇太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皇太后笑得和蔼可亲,齐贵人这才放松了一些,“齐贵人,这图是你绣的?”
“回禀皇太后娘娘,是嫔妾绣的。”
这时,云嬷嬷走上前来,一边端着茶给她,一边说道:“齐贵人,都是闲话家常,您不必拘礼。”说完也冲她笑了一笑。
“是,哀家是爱这绣图,才找你来聊聊天,不必句句都拘着礼数,我与你素日不熟稔,只因我平日不大爱走动,你可常来看看我,我们也好亲近亲近。”
“是,谢皇太后娘娘,谢云嬷嬷。”
“哈哈!瞧瞧,她倒越发的礼数周全了。”皇太后笑着冲云嬷嬷说道。
齐贵人一时乱了方寸,她本就是小家碧玉,未曾见过太多世面,进得宫来,统共近身见太后也不过几次,还都不曾说过话儿,这次真是受宠若惊了。
然而她还惊魂未定,太后便问她道:“齐贵人,这花儿是谁画的?哀家看着,正像是怡妃园子里的那几株桃花呢?”
“是臣妾宫里的一个……”齐贵人说到一半,便意识到不好,如此一来,怕是要给敏儿惹麻烦,可是话已至此,太后和云嬷嬷都静等着她的后半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出来,“一个小宫女画的。”
齐贵人说完,心中暗自懊悔,深知对不起敏儿,却也无能为力。
果不其然,太后又问道:“哦?是哪个?叫她来我看看,想不到,咱们宫里还有这样的才女,竟能将这花画得如此鲜活。”
齐贵人此时虽是追悔莫及,也只得差跟着的人回去,将施敏儿叫了来。
敏儿有些惶恐,迈着细碎的步子,一步步走向太后殿,没有料到,事态的发展如此之快,又如此的不如人意。
敏儿缓步进入殿中,早有领她来的宫女禀告太后:“启禀太后,您说要找的姑娘来了。”
太后殿中,熏着淡淡的檀香,屋里摆设极为简单,虽不奢华,却透着庄严,敏儿低着头不敢吭声。
“来了?好,我瞧瞧。”太后的嗓音低沉温柔,带着点慈祥,毕竟是皇帝的母妃,端庄贤淑是肯定的。
云嬷嬷走到敏儿跟前,轻轻地对她说道:“还不快过去见过太后!”
敏儿只得又往前迈了两步,进了里屋便跪下去:“奴婢施敏儿,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此时正端起茶来要喝,听见敏儿问安便又撂回了桌上,垂眼看她,只见这个女孩儿,娇俏的身躯虽穿着一般宫女的素色衣裳,却透出了一种清丽脱俗的气质,一头黑亮的头发梳得整齐漂亮,心中甚喜,“起来吧,抬起头来我看看。”
敏儿站起身来,迎着太后的视线望过去,“奴婢谢过太后。”
太后看见这么个温婉美人,便招手唤她道:“过来,哎哟,果真是才貌双全啊。”
敏儿被赞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怔怔地走过去,看了看太后旁边坐着的齐贵人,又看了看太后身边站着的云嬷嬷,云嬷嬷也笑了,过来将她拉到了太后身前,说道:“我的太后娘娘,这姑娘头一回来咱们殿里,吓得话儿都不敢说了。”
太后也笑了,对云嬷嬷说:“云儿,我就不信你头回去老太后殿里时能应对自如?”
“哎哟,我的太后娘娘,瞧您说的,到现在想起来啊,我这腿还打战儿呢。”
“哈哈……”太后笑了一阵后,又望向敏儿,刚要说话,却听外面有人禀报:“启禀太后,皇上给您省安来了。”
敏儿听了面色一变,忙低下头去。太后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她与云嬷嬷对视了一下,随即轻叹了口气,抬眼望着敏儿说道:“真是巧呢,正好你也见见皇上,来这宫里的姑娘们,哪个不想见见他呢?”说着,便意味深长地看住施敏儿。又对外面说:“快请皇上进来。”
敏儿被太后看得局促,心怦怦地跳得极快,不自觉地双手握紧,太后见她这般神色,淡淡地说了句:“你且站到一边去吧。”
施敏儿如获大赦,悠悠地走向殿侧,与其他宫女并排站在了一起。
敏儿刚在一边站定,就见宣奕走了进来,他步履矫健,黄灿灿的龙靴仿佛放射着光芒,蓝色常服的下摆,龙纹绣得极为精致,敏儿只敢看到这些,再不敢往上看,只垂首站着,屏住呼吸。
宣奕进来后刚要请安,太后便招呼他过去,齐贵人起身给宣奕福了一福,宣奕淡淡地抬手示意她坐下。
太后看着宣奕,关心地问道:“今天天儿忽地凉了,奴才们可给你添了衣裳?”
“添了,母后放心。”宣奕说着喝了一口云嬷嬷奉给他的茶。
“皇上,新选的秀女们入宫也有些日子了,她们伺侯得可还好?”太后问道。
宣奕顿了一顿,说道:“还好。”
“可有合意的?”太后又问。
“还好。”宣奕还是答这一句。说完,便向四周看了一看,琢磨着怎样岔开话题。
太后的念头转了一转,说道:“昨儿个给你看的那张绣图,是齐贵人绣的,给她画画儿的那个小姑娘也来了,你要不要见见?”
敏儿心里一惊,默默地只盼着皇上说不见。
谁料却听到皇上说:“来了吗?我倒要瞧瞧。”
敏儿心想,这娘俩的口气倒是一样。
“敏儿,来!”太后已经在叫她。
敏儿不敢怠慢,紧走了两步,跪了下去,“奴婢施敏儿叩见皇上。”
“起来吧。”宣奕凉凉地应了一声。
敏儿起身侧立一旁,太后问道:“你这画儿是跟谁学的?”
“回太后,跟家塾里的先生学的。”
“先生是谁?可有名号?”
“家师姓曲,字应和”
“曲应和?”宣奕惊讶,“可是给朕写了北方行宫牌匾的那个曲应和?”
“正是。”敏儿答道。
宣奕这才抬眼打量她,身姿婀娜,眉清目秀,又得名师教养,果然气度不凡,又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
敏儿低眉答道:“家父施承恩。”
宣奕心头一震,这女孩,家学渊源,师出名门,姿色出众,选秀时竟被选落了?
宣奕没再开口,又有李敬在门外禀告,说是军机大臣求见皇上,于是,宣奕告辞。
可是,施敏儿这个名字他却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