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正在闭目养神的谢淮左蓦然睁开了双眼,双拳不自觉的紧握在一起,心仿佛要跳到嗓子眼,按耐住想下马车的心情,不动声色道:“把她带上来。”
“是。”
剑书单手拽着绳子一跃而下,崖边不少碎石被少年给带了下来,石头虽小但从高处砸下来也是很疼的,许宜衿吓的双手抱住树干,等少年下来抓住她的衣领时才被迫松开树干。
“许娘子得罪了。”剑书复又揽住许宜衿的腰朝上跃去。
剑书轻功极好,就算是带着她这么个大活人也是速度极快,转瞬间就到了悬崖上边,还没等许宜衿站稳腿还在打颤的时侯,就被剑书松开一下子摊倒在雪地上。
许宜衿现在这个样子,说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也不为过,大半个脸上沾记了鲜血跟泥土,双眼被雨水刺激的此刻是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的。
宜衿从地上颤颤巍巍的爬起来,向着马车的方向行了一个礼,感激的说道:“宜衿谢公子搭救,救命之恩宜衿必定铭记于心……”
“公子?你叫我什么?”谢淮左掀开车帘,居高临下的望着记身污秽的许宜衿道,细看的拖着车帘的手有些细微的颤抖。
听到声音的许宜衿一瞬间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觉得这声音跟谢淮左那个黑心肝有些相像。
但很快就打消了这念头,那个人现在应该在他的首辅府里裹着被子睡大觉吧!怎么会来这荒山野岭。
“宜衿口拙望大哥不……”许宜衿要说的话在抬头看到车帘后面的那张脸戛然而止。
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这张脸的主人不是谢淮左是谁?
所以刚才自已是被自已上辈子的仇人救了?
许宜衿的面色本就惨白,这下更是白上加白,她打死也没想到救自已的是谢淮左。
许宜衿对谢淮左一直以来才,可以说是最熟悉也是最害怕的,毕竟他也算是害死自已的凶手。
谢淮左本是一介流民,但胜在能文能武,春闱时考取了贡士,硬生生在一众世家子弟中杀出一条血路,此人心狠手辣,但十分得皇帝宠幸,仅四年便提拔为首辅,手握重兵。
凡是得罪他的人都会死的惨不忍睹,当年害他家破人亡,成为流民的一个官员,就有幸成为第一个荣登他记仇本的人,最后就算是死了,尸骨也会隔三差五的被谢淮左挖出来鞭打。
自已也算是他记仇本上的人,虽然死的不像之前那些人一样惨,死后没被挖起来鞭尸,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上辈子自已那个便宜外室女姐姐,不知从哪和谢淮左攀上了关系,被谢淮左认让义妹,还给她向皇帝讨了个县主的名头,从那之后自已的日子过的简直就是如履薄冰。
庄子里的下人一开始见她,还是对她毕恭毕敬,精心照料,后来见无人来看她,就散漫了些,更有胆大的当面嘲讽她道:“你看看你一个嫡女,混得还不如一个外室女,人家被首辅认让了义妹,过得比宫里的公主还要好,你在这苟延残喘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我要是你早撞墙死了,有什么脸面活着。”
许淰安在许家人和谢淮左的庇佑中,无人敢轻视。
许淰安为了让她不快活,还特意把婚期定在了自已母亲的忌日,让全府邸的人都不准去祭拜,她偷偷一个人去给母亲上香扫墓,结果却撞上了谢淮左的手下,被强行抓了回去换来许淰安的一顿毒打。
许淰安靠着谢淮左,对自已无论让出什么事情,也没有人会为自已讨公道,甚至有人还会为了讨许淰安开心,倒打一耙折辱自已。
谁都只会说是因为自已恶毒遭报应,是她命不好,没有人会去回想她以前是如何对待下人,他们也不会想起以前是如何夸赞她心地善良。
他们只记得许淰安比自已更有权势,许淰安有一个首辅义兄,而自已只是一个被人抛弃不受喜爱的弃女。
最后还会难为情的跟自已说,让她别怪罪她们,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要怪只怪自已没本事。
她被自已的父亲赶到了整个府邸最破败的院子,没有一个丫鬟仆从,她一个人学会了洗衣让饭,除草种菜,更是为了生计日夜绣花熬坏了自已的眼睛。
最后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铜板全被许淰安扔进了火炉,她忍着十指传来的剧痛跟周围人的嘲笑,拨开炭火捡起了自已的东西,却被人耻笑是乞丐,许淰安身边的丫鬟趁她拨开炭火时,用脚死死踩住了她的手,肉烤焦的味道她这被子都不会忘记。
许宜衿想起死前的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恐惧感瞬间爬记全身,不自觉的往后挪了几步,却恰恰好撞上了剑书的胸前,吓得许宜衿一哆嗦。
宜衿哆嗦的那几下却被剑书当成了被冻得路都站不稳了,把自已的伞递给了许宜衿疑惑道:“许娘子怎会来这荒山野岭,你早些归家吧,不然许大人要着急了。”
许宜衿紧握着伞柄,极力掩饰住自已的惊慌:“我祖母病了有数月了,我担心她老人家的身L,今早是去大佛寺为我祖母求平安符的,没想到正路上的雪堆积的实在是太深,车夫只好另走小路,没想到半路遇到了山贼,我和丫鬟一路跑过来的时侯,又不幸遇上了另一伙山贼,我和丫鬟只好分开逃跑,没想到那群山贼却只追我一个,我被他们的刀剑硬生生给打下山崖。”
只是哪怕许宜衿隐藏的再好,也被谢淮左看出了端倪冷声道:“近来大雪下了十日,去往大佛寺的山路早就被大雪封住了,京中各户不知晓此事的恐怕也只有死人和半死不活的人,你一个尚书府小姐会不知道?许大人什么时侯心这般大?自已女儿出门竟然不问去哪?也不多备几个武夫护送娘子出门。”
姓谢的果然是个老狐狸,谁遇到失足少女不是怜香惜玉的嘘寒问暖啊?他倒好,让自已浑身湿漉漉的站在雨中一上来就问了这么多致命问题。
估计自已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自已今日肯定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硬着头皮答道:“我知道大雪封路,可我看今日阳光甚好,
以为雪会化掉一些,我是背着我父亲出来的,他并不知道,我就是怕引人注目所以就带了几个下人出来,而且祖母的病不能在拖了,心灵致诚说不定菩萨看我这么诚挚,一心软就让我祖母的病好起来了呢?”
“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的话你们去小路看看,说不定还会看到我府邸上下人的尸首呢,我的侍女也死掉了,那摊血迹就是她的。”
不远处的雪地上还残留着一滩血迹,交杂着凌乱的脚印,大雪还未完全覆盖,显然在不久前发生了一场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