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我又躺在家里那张摇椅上。
三叔外公就坐在身旁,天已转暗,相帮的人早已散去,看来我晕了一整天。
“外公他……。”
“葬了。总算是顺顺遂遂的葬了。”三叔外公伸手撕下我额头的符咒,划根火柴,点着扔在一只饭碗里。
“这符不是不让撕吗……。”我疑惑道。
三叔外公并不答话,待符纸彻底化为灰烬,又往碗里倒了半碗温水,很不讲究的用食指搅和了几下,把符纸灰和水搅匀,现出半碗黄汤。
这才开口道:“董仙仙吩咐,你醒了把符化水喝了,兴许能解了这亡人煞。”
亡人煞!
我难道真中了!
“真有亡人煞这回事?”我问三叔外公。
“嗯。”三叔外公点头,把黄汤递给我,“我还是娃时见过一次,也是有人不听劝,中了煞,疯了。”
这么严重?三叔外公这是在吓我吧!
“刚才您说兴许能解?”我年纪虽心,却也从三叔外公的话里闻出了不对,难道还有可能解不了。
我不信啥亡人煞有这么厉害?
我端着黄汤,咬牙灌了下去,记嘴的纸灰渣子。
“我也不知道,听董仙仙的,应当没错。”三叔外公没想再多说什么,起身拍拍屁股往外走,“哎,小孩子就是不省心。对了,三日奉山神别整求忘了,回来把压棺米煮了吃。”
“哦。”我应道。
三叔外公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问我:“晚上睡觉怕不,回头叫你表舅过来陪你。”
“不用,我不怕。”
“吃饭到我家去吃吧。”三叔外公又说道。
我摇头。
“我自个会让,三叔外公,八岁我就会自已让饭了。”
三叔外公自然也姓秦,叫秦树林,跟外公是隔了几房的堂兄弟,算是我还唯一能沾上点亲的人。
外公的丧事就是他出面主持料理的,毕竟一笔画不出两秦字来。
送走三叔外公,我便进屋收拾东西,几天斋事下来,到处弄得乱七八糟。
胡乱收拾一会,也不知怎么收拾,天也黑了。
当孝子跪拜好几天,精神和身L快到极限,便想早早睡下。
关门时,有人来了。
是表舅秦厚喜。
三叔外公还真把表舅叫来陪我过夜。
睡到半夜,听到康康那老狗的叫声。
“汪、汪……。”
叫两声,停一会,又叫两声……。
“这烦人的老狗……。”
我决定起床看看,半夜狗叫说不定外头有什么生人或什么东西。
拉着电灯,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村子刚通电不久,外公舍不得买亮堂点的灯炮,十五瓦的灯炮昏暗得不如一盏马灯。
表舅睡在外公那屋,睡得很死,似乎什么也没听到,鼾声不绝。
寻个手电筒打开门,康康的吠叫声停了,黑暗中看不见康康在哪里。
“康康!”我唤了一声。
拿手电往屋外扫了几扫。
黑暗中才隐约现出一对绿色的点,向我飞快靠近,乍一看去,真有点吓人。
从小我就胆大,别看我才十二岁,晚上跟着大毛兄弟去山里打猎,去了多少回。一个人夜里跑到田里扎泥鳅,所以我不怕黑。
我知道眼前的绿点是康康,狗眼夜里就是泛着绿光的。
“你叫唤个啥?”
康康摇着尾巴走近时,我踹了一脚过去,康康躲了过去,离我两米远。
“别再叫了。”我吩咐道,我知道这狗玩意大概能听懂。
康康似听懂般又摇了两下尾巴没入黑暗。
刚又睡下,朦胧间,又听到狗吠声。
而且不是一只,像是全村的狗都叫唤起来了,此起彼伏,吵得人不得安宁。
我又开灯起床,看看手腕上的表,三点。
妈的,这些个畜生,还让不让人睡了。
表舅依旧没醒。
索性没了睡意,我便又打开门,准备揍康康那狗日的一顿。
康康并不在屋外守着,也不知跑哪去了。
此起彼伏的狗叫声还在继续,东一声西一声,全村的狗大半夜开起会来。
此时正值秋天农忙季节,下半夜略微有点凉意,我穿上件外套,往村口桥头走去,决定去那坐坐,反正也睡不着。
桥头,村口的一座拱桥边,有口空地,放着许多规则不一的石墩。平日村里人都习惯堆坐那纳凉扯闲编,我们这些少年也爱在玩耍。
“哟,竟然有人大半夜的坐桥头说话。”还没走到桥头,我隐约听到有人说话。
我拿起手电往拱桥上扫了扫,却不见人,说话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是人是鬼?
我心中不由自主慌了一下。
不过,很快我镇定下来,这熟门熟路的地,有啥可怕的,别自已吓自已。
走到桥头,还真没发现有人在这。
想想也是。
这大半夜的,又不是三伏天,谁家人像我一样抽风似的,跑来这透气。
这时我发觉狗叫声越来越稀,而且越来越远,好像往山上去了。
我找了个石墩坐下,关了手电。
刚坐下,突然感觉后面有东西。
这种感觉说不清,身后的黑暗里一种很强压迫感。
我正要打开电筒回头看个究竟。
却听到我耳边传来一声闷闷的“呃……”的声音。
像……鬼,像……尸!
我下意识要起身时,突然我被什么东西按住,两边肩膀上承受着巨大的力量。
“鬼啊……!”
我吓坏了!
下一刻,我又感觉整个上身被两只手死死抱住,我两只手根本挣脱不开。
“谁?”
会不会有人恶作剧,吓我小孩子。
没人说话。
“呃……呃……!”
这恶心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这……!
真遇鬼了!
我心中不禁大寒,要不是坐石墩上,估计都跪了。
不对,不对!
我怎么感觉到耳边有热气,甚至有呼吸的声音。
我又闻到了一股香味。
这香味似曾相识。
“李二毛,狗日的,吓老子。”我突然破口大骂。
“哈哈……,我都说了,吓不着秦子乔。”李二毛的声音响起,通时我身上的束缚一松。
“嘿嘿。”李大毛打开头顶上的矿灯,两兄弟出现在我面前。
“人吓人要吓死人。”我起身飞踹了过去。
两兄弟跟我家康康一样敏捷,躲了过去。
“你咋知道是我?”李二毛躲过一脚后赶紧上来拉着我在石墩上坐下。
“全村就你有那香味的洗发膏,三里地都能闻见。”我气不打一处来。
李家二兄弟是村里跟我耍得最好的兄弟,经常带我上山打猎。
“你俩又去打猎了?”我问道。
“妈的,上山打野鸡,今个时运不好,啥也没捞着。这不刚回来,见你小子来,想吓你一下子。”大毛道。
果然,他俩手里除了一人一杆鸟铳,啥也没有。
“我说,子乔,你丫的,大半夜跑出来干嘛,这几天,你外公的丧事没把你累着。”大毛又关心的问我。
“被那狗叫声闹的,睡不着,便出来走走。”
说起狗叫声,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群狗狂吠的声音没有了,村里又恢复了夜晚的宁静。
“你那煞气没事吧?”
“听我三叔外公说,应该没事。”
李大毛划着火柴点着一根自个卷的烟说道:“这种事,别不信邪,以后别那莽啦。”
“嗯。”
三人再吹了会牛,天快泛白时才各回各家。
回笼睡一直睡到十点左右,才被三叔外公敲门吵醒。
“子乔,你家狗呢?”
“在那呢!”我指了指屋檐下狗窝里睡懒觉的康康道。
三叔外公走上前踹了一脚,康康窜了起来摇着尾巴来到我身边。
“三叔外公,您这是……?”
三叔外公一脸凝重,看看康康道:“邪门了,全村的狗都死求了,就剩下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