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初,整个江府都笼罩在霞光中,景堂院光影错错,游廊中随着江止的走动,纤瘦的身影与光影印于白墙之上。
少女双眼清冷,直朝着景堂院中的主屋而去。
一路上忙碌的女使纷纷停下欠身行礼:“大姑娘。”
直到走至堂屋门前,少女放慢脚步,看着端着食案的女使,视线在食案中的药碗上定格。
女使垂头恭敬喊道:“大姑娘。”
江止上前两步,从女使的手中接过食案,说:“今日也由我来给祖父喂药。”
女使不疑,小心翼翼的把手中食案放置江止的双手上。
江止转身刚要进入主屋,视线朝着左方向扫了一眼:“吩咐下去,以后到午时后再来清扫景堂院。”
女使诧异的看了一眼少女,很快垂眸恭敬道:“是。”
这时,从另一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女使看着是江止身边的侍女,退下。
卿芸走至江止身边,接过江止手中的食案,目光又朝着刚刚离去女使的身影,低声说:“姑娘要找到的人,奴婢找到了。”
江止走进主屋,她先是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上前推开窗户,打开之时,对面廊下打堆的女使纷纷散开。
江止唇角扯出浅淡的弧度,转身直接走至床前。
卿芸把食案放置床边的小几上,又低声:“在南音街深巷里,奴婢听闻那人医术高明,但性子淡薄,若是姑娘想请他来给老郡王医治,怕有些难度,还有老爷那边也不知会不会通意。”
江止的视线一直在食案中的药碗上,她看着黑乎乎的药汁,伸手端起药碗,漫不经心地说道:“为何不通意?难道父亲不想我祖父好起来?”
话落,她端着药碗直接把药汁倒入在床尾独座上的花盆中,看着已成枯木的腊梅,轻笑“这京州谁不知父亲最有孝心,要是知晓有人能医治祖父,怕是比我还高兴呢。”
卿芸有些担忧,就对上了少女那双清幽的眸子。
“我知晓你在担心什么,这件事我来安排。”江止把药碗放回食案中,在小凳上坐了下来,拿起边上放着的锦帕替床榻上昏睡中的老郡王擦拭手臂:“你一个人打理院子也不行,你去大厨房把以往跟着祖母的那些老妈妈全都弄去我院子,父亲马上再娶,我那院子可不能随便有人进入。”
“是,姑娘。”卿芸欠身行礼后离开。
江止继续替老郡王擦拭着另一只手,许是今日艳阳正好,老郡王醒了。
江止开始还没有发现,直到换了一张锦帕往老郡王脸上伸去的时侯,才看到双眼已凹陷的老郡王睁开了眼睛,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从重生以来,不过短短四日,从开始的震惊到接受如今的局面,她只想护住祖父,只想护着祖父的家。
她看着瘦得几乎脱相的祖父,眼眶微红,把锦帕放回原来的位置,双手紧紧的握住老郡王枯瘦如柴的手,低声哽咽着:“祖父,你醒了。”
她不知道佘裴音给祖父吃了什么药,除了吊着一口气,一日比一日消瘦。
前世她一直沉浸在祖父的病重里,理智与冷静几乎都没有,也不会往父亲身上猜忌,她当真以为祖父是突然的中风。
老人看着脸上已有泪痕的少女,干燥的嘴张了张却只能发出一声轻微的呜呜声。
江止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中滚落:“我就知道停了那些药,祖父总会醒来,总会醒来。”
老人那空洞的眼眶也跟着湿润起来,嘴张了张最后还是闭上。
“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出事,就算是那家子想我们祖孙死,我也会拖着他们一起死。”江止好似在宣誓什么。
她抬起下巴抹去了脸上的泪痕,重新拿起锦帕给老郡王擦拭脸颊起来,压着声音:“父亲马上再娶,应该暂时顾不了景堂院,祖父,我会趁着这个机会去请一位大夫来给您医治。”
——
佘老夫人在听闻以往江老夫人身边的那些婆子全被江止安排去了晖月轩,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语调很淡:“估计是在防着萧氏以及絮儿吧,就让她折腾。”
“是。”元妈妈说完看了看女使们纷纷端上了午膳,又道:“要请大姑娘一起过来用膳吗?”
“去请。”
元妈妈福身后退出堂屋中。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江止带着卿芸走入堂屋中,先是朝着佘老夫人行礼,佘老夫人摆了摆手:“坐。”
元妈妈走至佘老夫人跟前,麻利地给佘老夫人布菜。
江止在以往坐的位置坐了下来,前面的案几上早已摆好了膳食,卿芸也开始给江止布菜。
“老郡王今日脸色可有好转?”佘老夫人拿起竹筷,问道。
江止脸色多了几丝凝重,说:“并无。”
佘老夫人眸子微垂,随意的夹着菜吃了起来,说:“希望这次冲喜后,能好起来。”
江止吃着卿芸夹在她碗里的菜:“一定能好起来。”
佘老夫人听着江止这句话的时侯,掀眸朝着江止看去,似随意说起那般:“止儿马上及笄,就该说亲了。”
江止握住竹筷的手指微用力,似惊讶的看向佘老夫人:“外祖母怎会突然提起这事?”
“这女儿家及笄后就该说亲了,这件事外祖母会与你父亲好好商量,定会给止儿寻个好夫家。”佘老夫人朝着江止一笑:“这成婚啊可是女子人生大事,外祖母定会让你父亲寻一户好人家,就算门庭低些也没关系,可别委屈了你。”
江止眼眸半敛,捏住竹筷的指节已泛白,没想到这老太婆会比前世提前提起婚事,照着前世的轨迹,婚事也是一年后。
“止儿?”佘老夫人喊了几声都没见江止回应,声音便大了些。
江止回神看向佘老夫人。
佘老夫人问:“要不外祖母先给你定下,在你及笄的时侯对外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