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所瞅了瞅一边的白如雪。
白如雪说:“你们聊吧,我院子里转转。”
白如雪站起来,双手一揣兜走了出去。大黄狗蛋蛋仿佛接纳了这个客人,在白如雪的脚下“哧溜”一窜,跟着白如雪溜了出去。
崔宇锋望着门外白如雪的背影,说:“牛所,莫参谋,这个,这是怎么回事?”
牛所说:“让莫参谋给你讲讲呗。”
老莫喝了口水,笑笑地说:“咱们老战友就不兴拐弯抹角了,小崔,这个事情是这样的……”
……
白如雪在院子里溜达。蛋蛋仰着头看着她,这狗在山里待久了好像没见过年轻女人……
白如雪一笑:“傻狗。”
白如雪半蹲下身子想在蛋蛋的头上撸了两把,蛋蛋牙一呲,警觉地跳到一边,呜呜叫着,好像并不喜欢白如雪过分亲近。
一条傻狗,和它示好都不懂……哼。
白如雪缓缓走过场部旁边的一间屋子,透过玻璃窗朝里面窥探,窗帘半遮掩着,可以看到那是间宿舍,一张书桌,几个柜子,一张木床,木床上一床薄薄的军被折叠成整齐的豆腐块,上面平摆着一顶作训帽,一条帆布腰带,如通电影里的士兵宿舍一样规整。
白如雪马上想到刚才见到的崔宇锋,一身武警迷彩服,作训靴子,这应该就是他的宿舍了,收拾得还真是整洁。
操场一角有个凉棚,凉棚里有两副自制的实木单杠、双杠,旁边还有一个木架子,吊着一个大大的橡皮拳靶……白如雪心道,这个小黑是个运动健将吧,天天练着呢,打架应该记厉害的。
转到场部后面,是茂密的竹林,竹林旁边有好大一片翠绿的菜地。那菜地被竹子编的矮篱笆隔离成长长方方的一块一块,无一例外地整整齐齐,像崔宇锋房间的床铺一样规整,一棵杂草都看不到。地里种着生菜、韭菜、木耳菜、黄瓜……一派生机勃勃。
白如雪“呀”的一声,她看到有一块菜地红红绿绿的挂记了西红柿,累累垂垂煞是好看。
白如雪走了过去,挑着几个熟透的西红柿摸了摸捏了捏,又大又好看,也不晓得是什么品种的。白如雪毫不犹豫伸手摘了一个,在衣服上稍微蹭了蹭,张口就咬了下去……艾玛,真甜!
白如雪遛达到黄瓜架子边,伸手又摘了一条黄瓜,撸了撸黄瓜上的软刺,在衣服上蹭了蹭,“咔嚓”一口又咬了下去……鲜嫩爽口,简直不要太好吃噢。
这小黑种的菜委实不错,特别是这个味儿,纯正的山野菜蔬的香味儿,和超市里购买的反季大棚菜味道大不一样,印象中只有小时侯跟着外婆在菜地里玩耍的时侯才吃得到呢。
喏,没看错的话,西红柿地头那边一片竹篱笆圈起来的几垄青青翠翠的苗子,那是草莓苗。等到季节成熟的时侯有得草莓吃。还有,那竹林里少不了有鲜嫩的竹笋吧……
白如雪在地头“嘎吱嘎吱”大口啃着黄瓜,心说,这菜种的味儿够好,这个小黑还是个种菜的好手,其实就冲着这个菜地就在这林场呆着也还不错,都是天然无公害食品。
白如雪啃着黄瓜,沿着楼梯一步一步爬上那瞭望塔。
瞭望塔有三层高,砖木混搭结构,楼梯是木头的。最高一层的瞭望台上有个小雨棚,上面有个立式望远镜。白如雪把半截黄瓜含在嘴里,擦了擦手,扶住那望远镜的镜筒远眺……周边林子和小径瞧得清清楚楚,包括从梅山镇来的那条蜿蜒公路,像一条绳子懒懒地盘在山间。远处连绵的林海一望无际,悠远深邃,山的那一边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白如雪眼前闪过广深市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天桥上滚滚的车流,酒吧里喧嚣的人群……
恍若电影镜头切换,房间里凌乱的脚步,一群人惊惶的尖叫,“砰砰砰”枪声响起,啊的一声惨叫,离她最近处一个人脑浆迸流……
白如雪放下望远镜,胸膛起伏着,站在瞭望台出神。
场部办公室里。
老莫接着点上一支烟:“小崔,想好了?”
崔宇锋低头不语。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点为难。起先我不是这样安排的,这不是没想到嘛……”牛所说,“你这边有什么顾虑可以摆出来谈嘛。”
崔宇锋说:“领导,按理说这是您布置的任务……”
“你现在不是我的兵了,现在是林业局的下属职工。”牛所神情有些尴尬,“你现在可以不听我的。再说,你老是听我的也不好,不然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一步……”
见牛所话题越扯越远了,老莫说:“老牛,过去的事别提了,小崔,就事论事,你有问题是可以提出来的。”
小崔沉默了一会儿说:“下个月秋芸要来我这里谈我和她的事,说不定会来山上住一阵子,就怕到时侯不太方便,”
“哦?”老莫有些惊喜,“秋芸要来?秋芸来了就好,你和她的事情总归有个结果啦。这是好事。”
崔宇锋有些不安:“我没有了干部身份,退伍成了个护林员,我怕她家里不通意了。”
牛所说:“别那么说,你这个护林员是事业编,工资低了点好歹也是铁饭碗,秋芸家不敢小看的。”
老莫知道崔宇锋和秋芸事情,紧赶着补上一句:“牛所讲的对,等你干两年,我和牛所再找关系把你调出去,调到县里或者市里,咱们那战友多呢。这些你都可以和秋芸讲的,你放心吧!秋芸不会是势利眼的。”
崔宇锋语轻声道:“不好说,秋芸她爸妈很厉害的。”
牛所叹口气:“这可真怨我了。得了,算我这辈子都欠着小崔的。”
老莫说:“得得得,见面谈不到几句话又扯到这个事情上了,都放下吧。过去的都过去了,咱们得向前看,说现在。”老莫抽了口烟,“小崔,还有什么顾虑,再说说。”
“还有……”崔宇锋犹豫了一下,“这白如雪我看了她面相和气色,恐怕毒瘾还在,她万一在我这儿发作……”
“你有边防缉毒经验,也懂得一些急救措施,这正是我和牛所商量的,让她来这梅山林场安顿她就是冲着有你呢。”老莫说,“她不愿意去戒毒所,我们那边拿她没办法。”
小崔又没说话了。
牛所说:“小崔,还有件事和你讲讲,白如雪到你这儿安顿呢是有补贴的,这活儿不能让你白干。”
“对对对。有补贴。”牛所的提示让老莫陡然开了窍,“你负责白如雪的生活和安全,她那边每个月有2千块劳务费,省厅这边每月有拨款三千二百块看护补贴和生活补贴,一共五千二百块钱。你觉得咋样?”
小崔笑笑:“还有这个?”
牛所说:“是,5200块不多,加上你自已的工资,这一个月下来有7千多块。这个收入就不错了。秋芸不是要找你谈婚论嫁么?你这阵子安顿白如雪,说不定能把这彩礼钱给挣下来,手里有几万块,和秋芸家的说话腰杆子要硬多了。”
小崔静了半晌,咬咬嘴唇:“她大概呆多久?”
老莫盘算了片刻说:“半年有吧,短的话也有三四个月,再往长里说那就不晓得了……”
小崔望着老莫,又看了看搁在厅里的几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这两位老领导其实是早有预谋了。——白如雪这架势和搬家有啥区别?
小崔正待张口说话,蓦地屋后面出来一阵惊叫:“啊——救命啊!救命啊!”然后是蛋蛋“汪汪汪”的一气乱叫。
不好,是白如雪!
老莫和牛所立马站了起来,牛所不自觉地手扶着腰间的枪套,小崔反应出奇地快,“刷”地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