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雪从吉普车上摇晃着走了下来,这一路她颠簸够了。
白如雪跑到操场边手捂着肚子,弯下腰干呕几声,吐出了几口酸水……
抹抹下巴定定神,白如雪开始细细打量这个即将长期隐居的林场:三排青砖房子形成一个“凹”型,每排平房有三四间屋子,也不晓得哪一间可以住人。
正南的房子中门大开,看起来像个接待室,旁边挂着一个长条木牌,上面写着:梅山林场场部。那木牌颜色泛着灰白色,看来是个老物件了,应该是这个林场正常运营时期遗留下来的东西。
院子被人打理得非常干净清爽,地上看不到一点杂物。水泥地周边是一圈用青砖围砌起来的花坛,浅浅的,绕着院子方方正正,花坛里种着记记当当的太阳花,在阳光下开得热热闹闹。
院子东边有一个高高的水塔一样的建筑,那好像是瞭望台,白如雪仰着脖子看了看,那应该是护林员观察火情用的吧……
环境其实还不错,除了有点偏。
老莫和牛所把白如雪的行李搬下车,“砰”地一声刚关上后尾箱。耳边传来一阵洪亮的“汪汪”声,一条大黄狗不晓得从哪里窜了出来,朝着三人一阵咆哮。
那黄狗细腰长腿,一看就是条顶好的“赶山狗”,跑起来刷刷的像条狼崽子。大黄狗好像有些欺软怕硬,汪汪乱叫着直接向白如雪那边冲了过来。
“嗷呜——”白如雪尖叫一声,晕车的疲软一扫而空,兔子一样连蹦带跳往牛所身边逃。
牛所把编织袋往地下一扔,紧赶几步挡在白如雪面前,冲着那条大黄狗喊道:“蛋蛋!别凶啊,是我啊!他妈的,连老子都不认识了,真是条笨狗!”
被称让蛋蛋的大黄狗似乎记忆力欠佳不记得牛所了,依旧伏着身子冲着牛所和老莫“汪汪汪”乱叫一气,龇牙咧嘴,模样凶得很,好像要随时扑过来。
就这会儿,一个黑瘦的小伙儿从瞭望台那边小跑过来,嘴里喊道:“蛋蛋,别叫!是牛所。”
这狗听得懂人话,可能想起来眼前的大块头是曾经的客人,蛋蛋收起了凶相,开始围绕着三个人“呜呜呜”地哼哼,在脚边钻来钻去,嗅着三人的身上的气味儿。
“莫参谋,您怎么来了?”黑小伙儿看到了老莫,说话的语气带着惊喜。
“哈哈!想不到吧小崔。好久不见啦!”老莫大步上前,晃着膀子和那小崔握手拍肩打着哈哈。
三个战友见面,笑嘻嘻地热乎着把白如雪晾在一边。
白如雪眼珠子瞟了瞟那黑小伙儿,长得还行,厚嘴唇,高鼻梁,两只眼睛眯眯的,虽然不大,但是清澈透亮特别有神,咧嘴一笑,一口整齐的大白牙在阳光下闪着光。这牙可真白,用的什么牙膏刷的?
小崔这模样让白如雪脑海中猛地跳出一个词儿:干净!没错,这小黑长得真干净,仿佛不带一丝的人间烟火气。倘若这小黑是个女人,那应该是山里盛开的一朵黑百合……白如雪觉得这样来形容特别合适,只是,山里有黑百合这个品种么……
“哎?这是……”崔宇锋看到了白如雪。
白如雪飞快地瞟了崔宇锋一眼,用手撩了撩头发,双手抱在胸前没说话。
老莫招呼白如雪:“来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小崔,崔宇锋,梅山林场的护林员,这是白如雪。”
白如雪明显感到一道目光从自已的脸庞一扫而过,像一道阳光炙过,脸庞居然有着温热的感觉。——这小黑的眼睛可真亮……
崔宇锋点头道:“你好。”
“你好。”白如雪偏过头,去看那条大黄狗。
牛所的大嗓门响起:“来来,把东西拿上,去场部那边坐坐,到里面抽口烟喝口水。哎呀,我这上山一路守着规矩不敢乱来的,憋坏了。”
“我来拿吧,牛所,你们里面坐。”崔宇锋把两个编织袋轻轻一拎,引导众人去场部那间大屋子。
梅山林场的场部说是场部,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办公室,四周的墙壁上悬挂着几张图表和一张梅山林场的大幅地图。
房间中央摆着两张办公桌,一部电话,几张长木条椅子,都是90年代那种淘汰的老款样式,上面的油漆都磨光了。屋子的陈设很旧,但是家私用料很结实,用的都是顶好的松木。一台老式康佳彩电摆在办公室中央。
崔宇锋招呼两个老领导坐下休息,给大家倒水、拿烟灰缸。
崔宇锋说:“牛所,莫参谋,抽烟就在我这儿抽,出了这个门儿可就不能抽了。”
当然,老莫和牛所点头,来林场当然要自觉的。
牛所说:“喝点儿水吧,这水是场部山后老井里的井水,纯正的天然矿泉水,甘甜得很。”
老莫笑嘻嘻地说,那是好东西。
老莫喝了口水,掏出芙蓉王开始散烟,牛所拿了一支烟迫不及待地点上,他开车两个小时被烟瘾憋坏了。
老莫的指头捏着一支烟,瞅了瞅白如雪,犹豫了片刻,想着要不要给她散一支……白如雪耸耸鼻子,不急不缓地从老莫手里抽过那支芙蓉王,抓起牛所放在桌上的火机,“啪”地自顾点了起来。
崔宇锋瞅了瞅白如雪,眉头微蹙,却没说什么。
崔宇锋看了看放在地上的两大袋行李物品,说:“牛所,莫参谋,二位领导来我这里有何贵干?”崔宇锋看了看白如雪,笑容里有见到老领导的喜悦,也有些困惑,这小娘们像个女流氓,来这里干啥?这行李难道是她的?
老莫心知崔宇锋一肚皮疑问,笑笑地摆摆手:“呵呵,不急不急,看看你呗,怎么,不欢迎啊?”
“哪能呢?”崔宇锋笑笑,“早盼着哪一天能见到您呢。”
牛所深吸了两口烟开始打官腔:“小崔啊,近来工作还顺利吧?”
“老样子,每天没事瞎忙。我这边清明和春节前后忙一些,进山祭祖的人多,得防他们烧山火,平时也没啥事。”
牛所说:“林场老头老太都离开了,就剩下你一个人,习惯吗?”
“这有啥习惯不习惯的,不还有蛋蛋陪着我吗?”
听着牛所在绕弯子扯蛋,白如雪在椅子上叼着烟不耐烦地扭了扭身子,一股浓烟喷了出来……
一阵小风吹来,浓烟悠悠地笼向崔宇锋的脸儿,崔宇锋屏住呼吸,浑然不觉似的,也没有挥手扇开……
老莫摸摸鼻子说:“那个,小崔啊,这次我来呢,是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崔宇锋说:“领导,什么事情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