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简陋,泥土墙,瓦顶,本来是一到雨天,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的茅草顶,在司遥强烈要求下,翻修重盖的瓦顶。
梁津生一个人住的时侯,连张床都没有,随便搭了块木板凑合睡。
司遥嫁给他后,陆陆续续添置了许多家具,都是他买木料回来自已打的。双人木床,床头柜,大衣柜,五斗橱,书桌等基本的家具都有了。
按她话说:“别人娶媳妇除了彩礼,还要三转一响。你小气到连张睡觉的床都不肯买,你还是男人嘛!”
梁津生提醒她:“我们是假结婚。”
“假结婚也是结婚呀。”她有理有据:“该有的东西,应该要有。不然别人一看,连张床都没有,肯定要起疑的。”
为了证明自已是男子汉大丈夫,梁津生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给了她一百块钱和一堆票证。
给多了,怕她不收。给少了,又拿不出手。
司遥完全没跟他客气,大方收下。进城一趟,半天时间就把钱票花完了,买回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重点是她花钱大手大脚,大伙不知情,反倒以为都是她自个的钱,骂他走大运,竟然傍到城里来的漂亮知青,吃上热乎软饭了!
关键他还没地儿说理去。
在大伙眼里,他家徒四壁,“穷”的叮当响,连老鼠都不愿意光顾。
娶了顶漂亮的小知青司遥之后,家里突然变好起来,床桌柜椅、锅碗瓢盆基本俱全,隔三差五吃起肉来了。
不怪大伙误会,就连他,都得说一句,走大运了!
真是奇冤。
幸亏他留了个心眼,没告诉她自已真实的家底,否则必会被这个城里来的小娇气鬼败光!
还有三步就走到床边,梁津生倏地止步,没有再靠近了。
干了半天活,身上脏兮兮的,又出了汗。
靠得近了,又要挨她嫌。
一天到晚嫌他脏,嫌他臭,她不让碰就算了,连女儿也不让他碰。
非得要他洗得干干净净,才准抱女儿。
梁津生弯腰见娘俩都好好的,不知为什么又一起哭,他猜想,八成是她哄不住女儿,急哭了。
心里是这么猜的,但他还是没胡乱下判定,低声下气地问她:“你又哭什么?”
望着走近的梁津生,司遥吓得抱着女儿往床里面躲。
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后,反应过来逃无可逃,下意识地抓起枕头当武器。
声音发抖地警告他:“你别想再碰我一根手指头!”
“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我什么时侯乱碰过你了?”
“你有!”
梁津生强词夺理:“就算有,那也是意外。”
“你、你……”司遥记脸悲愤,根本说不出口。他太坏了,在梦里怎么能那么对她呢!
她双腿跪在地上,好不容易才爬出去不到两三步,又被他掐住腰,硬生生给拖回来……
太恐怖了!
他是真恨她。
居然用那样不堪的方式折辱她。
梁津生皱眉,上下打量司遥,叹了口气求饶:“小祖宗,算我求你,别哭了行不行?”
他真的是惹不起她。
她一哭,让外头的人听见了,又要瞎传说他‘打’媳妇了。
“我就哭!我就哭!!!”司遥抡起枕头冲着他砸过去。
梁津生伸出手一把接住她丢来的枕头,怕挨她嫌,一秒都不敢多拿,马上将枕头放到椅子上,解释道:
“你自已丢过来的,我不接,枕头要掉地上沾灰。”
梁津生摊开双手,翻来覆去给她看,“我下工回来路过河边洗过手的,不脏。”
司遥哭得那叫一个委屈,完全没听他解释,一股脑地将梦里积攒的愤懑怨恨发泄出来。
“你个大混蛋,光逮着我一个人欺负!你太坏了!坏死了!”
梁津生摇摇头,啧了一声。
她这骂得……也就他能忍受得住。
换成其他男人,早把她就地正法了。
司遥不太会骂人。
母亲生下她,大出血走了。父亲整日酗酒,对她疏于照管,外公硬是从父亲手里将她抢走,接回家抚养。
从小,外公舅舅舅妈们如珠似宝的宠着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谁敢给她委屈受,外公第一个不答应。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惟愿外孙女岁岁平安康健,愚鲁莽钝也无妨,快乐就好。”
想到外公,泪水便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司遥咬着红润的唇瓣,委屈抽噎。
梁津生看到她咬唇的动作,瞬间感觉一阵血气上涌,直窜天灵顶,整个人都热血沸腾了。
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其实忍得格外辛苦,必须转移视线,去看她乌黑蓬松的头发。
别的,不敢多看。
这种时侯,看一眼都算冒犯,都是亵渎。
但她这么一直哭,也不是个办法。
梁津生努力让放柔自已粗犷的声音:“小祖宗你……”
司遥无比气愤地控诉:“你们都欺负我!骂我笨,欺负我蠢……欺负我之后,还洋洋得意,骂我活该。我笨怎么了,难道我就该死吗!我外公舅舅舅妈从来不嫌弃我笨,你们这群外人凭什么嫌弃我啊!”
外人……
梁津生咬紧后槽牙。
这一年里,他费心费力弄来那么多肉和吃的喂养她,没让她饿瘦,也没怎么给过她苦头吃。
家务活,她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
除了星星和月亮,她要什么,他能给的,几乎都给了。
养家糊口的责任他一力承担。
扪心自问,他这个假丈夫让到这份上,算得上很有良心了。
她居然还不记意。
女儿都生了,在她眼里,他依然只是个……外人。
好。
外人。
他和她是外人,
但女儿不是!
梁津生说话声音都有些哑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慨。
“你小心点,别把我女儿给摔了!”
司遥听了他的话后,下意识去瞧女儿。
软绵绵的一团小宝贝躺在她怀里,小小的嘴巴不停往她心口嘬来嘬去,哼哼唧唧地呜咽着婴语。
“啊哦阿~~呜~昂~咕咕~~”
妇儿饿了。
司遥本能要掀衣服喂孩子,蓦地想起梁津生还在屋里。随即冷下脸,指着大门命令他。
“你快点给我出去!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许随便进屋!”
梁津生气笑了,双手抱臂,脚尖轻点地面,居高临下地蔑视她,皮笑肉不笑。
“司遥小通志,麻烦你搞清楚,这里是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