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号雅间内凌乱不堪,衣衫鞋子胡乱被扔在地上,屋内充斥着难以描述的味道。
两个男子身形交叠,衣裳凌乱。下面那人眉眼涂着脂粉,五官姣好白净,不难看出是梦阳楼的妓子。
而上面那个……
明枫认识,正是礼部尚书钱大人的公子,钱玉书,也是自己堂妹的未婚夫!
果然如母亲所说,钱玉书是个断袖!
明枫眉头一皱,准备离开这肮脏的地方。
这是明昭月的未婚夫,又不是柔儿的,他不愿为了明昭月得罪尚书府。
看着未来大舅哥莫名其妙来,又一言不发地走了,钱玉书心中又急又惊。
就……很莫名其妙。
身下的雀南枝杏眼一瞪,“看什么别的男人,我还不够看吗?”
钱玉书嘿嘿一笑,收敛心神。“可能是个走错了屋的,咱们继续?”
雀南枝莞尔一笑,猛地将钱玉书压在身下,声线低沉。“该换换角色了。”
雅间内,春光旖旎,不知楼外夜色已深……
看着明枫脸色通红地从梦阳楼出来,明昭月坐在不远处的茶铺里,指尖在桌上敲动着。
看来事已成,很好。明日的盛京,该热闹起来了。
“玄鹰卫巡街了!”
忽然,茶铺里不知是谁低声喊了句。随后,便见街边来来往往的百姓四散而逃。
玄鹰卫?
明昭月下意识起身,躲在一根柱子后。
玄鹰卫不是狗皇帝最信赖的爪牙么?他们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大勾当。
比如抄抄哪个三品大员的家,屠屠哪位已经解甲归田的权臣满门,又或者暗中处理皇家那些摆不上台面的秘事。
巡街这种活儿,跟他们可不搭边。
正想着,就见一队人马进了巷子。
他们约莫二十余人,皆黑骑玄袍,从头到脚被围得密不透风。
有传言,玄鹰卫出现,必有屠杀。若无,只是未让人看见而已。
“那是……十八郎!”明昭月的耳边,传来茶铺老板倒吸冷气的声音。
明昭月不由往人马的方向看去,队伍最前方的男子身型异常高大。他与周围的人一样,通身玄袍。唯一不同的是,脸上那张银色面具闪着光。
十八郎,玄鹰卫指挥使,皇帝最信任的心腹。寻常任务,十八郎可不会出现。所以这么多年,从未有人见过他的脸。
别说连,就连那张银色面具,也没几个人看得真切。因为,当面看过的人,已经死了。
据传,玄鹰卫的人个个都是地狱恶鬼。他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所以,茶铺老板此时乖乖躲在柱子后面,只看了一眼,便转身不敢再看。
明昭月未曾见识过玄鹰卫的手段,前世即便狗皇帝要杀父亲,也没让玄鹰卫动手,而是派的禁卫军。
“也不知今夜哪个大人物又要遭殃了。”茶铺老板和明昭月一样,躲在柱子后,抱头低声感慨。
皇帝今夜要杀人?明昭月细细回想,前世在她出嫁的前几天,并未听说玄鹰卫有暗杀或屠门之举……
马蹄声起的队伍中,十八郎的眸光透过银色面具,显得更加深邃鬼魅。
经过茶铺时,面具下的双目动了动。他转头,扫向空荡荡的茶桌。
那里,并没什么人。
“头儿,前面……”身旁一个玄鹰卫低声唤道,同时看向前方不远处那栋灯火通明的楼,似是在提醒什么。
十八郎的目光从茶铺收回,又转而注视着不远处的梦阳楼,正好看到明枫从楼里出来。
面具下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几分。“撤。”他猛地调转马头,声音短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待其他人反应过来,巷中已无十八郎的身影。
就这么……走了?小巷中隐藏在各处的百姓有些惊诧,摸不着头脑。
明昭月回府已是半夜,此时的将军府披红挂绿,下人也都各自忙碌着。
老夫人又添了嫁妆,周香玉几乎调动了府上所有下人收拾打整,恨不得让全府都知道。
明昭月压根不过问这些,回去后一觉睡到天大亮。
翌日一早,她便让海棠和梧桐双双出门,分头打听些消息。半个时辰后,梧桐先回来了。
“姑娘,并未打听到昨夜盛京之中有官家落马的消息。”
没有?明昭月倒觉得是桩奇事。十八郎都亲自出马了,盛京竟然安稳了一夜?这当中,必然有些蹊跷在。
一直到吃过早膳,海棠都还未归。
明昭月也不急,越回来得晚,说明外头这戏已经唱起来了。
她所料不假,此时的盛京,正广为流传着一件风流韵事……
吏部尚书钱文忠的长子钱玉书是个断袖,昨晚在梦阳楼,与头牌鹊南枝春宵一夜。
那鹊南枝身量苗条,体格风骚,有女子之媚,男子之魄,令人见之不忘,思之如狂。
那玉书公子也是个纯情之人,曾向鹊南枝许诺,今生唯他一人,大有为其赎身迎进门之势。
据说为了此男,尚书大人下令短了公子的月银。玉书公子虽然银钱短缺,仍日日光临梦阳楼会见心上人,还曾在府上一哭二闹三上吊……
说书先生讲得天花乱坠,茶客们听得如痴如醉。
“这钱家为了保住名声,隐瞒龙阳之好,还冠冕堂皇求娶将军府嫡女。”
“是啊,也太不厚道了些。尚书大人这般品性,陛下还委以重用,真是瞎了眼。”
“最可怜的还是将军府的明大姑娘,听说明将军和夫人皆在外领兵打仗,也不知这亲事还成不成。”
“当然不能成!你会把女儿嫁给断袖?”
“可惜了明家姑娘,听闻明将军视若珍宝。”
“有龙阳之好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但你别去祸害人家姑娘啊……”
短短半日,消息在盛京的大街小巷不胫而走。就连高门大户的下人们见面打招呼,都要互相问一句:听说钱家的事了吗?
接近晌午,海棠才慌里慌张回了昭明院,将她这半日在京中听到的传言一一禀报。
她没有添油加醋,亦无偷工减料,每句话都有出处,足足说了一炷香的时间。
听完海棠的话,明昭月递了杯茶。“真是难为你,记下了这么多。”
海棠和梧桐万分诧异,姑娘的反应怎么如此平淡?
原本二人听到的传言是,钱玉书有那方面的病,所以她们早已认定,此人非良缘。
如今这消息比生病还可怕,未来姑爷是断袖啊!
遇上这事,姑娘的名声都丢到边关去了。可她们瞧明昭月的模样,竟无半分伤怀和畏惧。
“姑娘,我们该怎么办?”再有一日就出阁了,婚事还成不成?钱家是不是要给个说法?老夫人和二夫人,如何为大姑娘做主?
一切都是未知。
明昭月却莞尔一笑,明艳的脸上透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这模样看在海棠梧桐眼里,莫名觉得大姑娘就像变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