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平凉城二三十里处的一处山洞里,亮起了火光。
谢南行捂嘴咳了几声,这才止住了喉间的痒意。
他抬眸看了眼熟练生火的林樾,又再次扫视了一圈这处简陋的小山洞。
“你昨夜就住这里?”谢南行道。
就算他裹着大氅,这一路的寒风还是刮进了他的肺腑,咳嗽过后,他的嗓音有些沙哑。
“嗯。”林樾看着火堆,不甚在意地点点头。
“给你的银钱呢?”谢南行问道。
“那钱可得留着救命用的,不能随意用,我就一个人,都是随意在哪里将就一晚上。”
她之前跟着她老爹四处征战,实在累极了,都是直接披风一裹,随意一躺就是一宿。
这处山洞虽是简陋了点,那最起码还有个顶,能遮风挡雨。
“......”谢南行默然。
林樾见火顺利着了起来,看了眼谢南行映沉默的侧脸,脸色苍白,连嘴唇的颜色都淡下去不少,忍不住解释道,“这处挺好的,平时有进山打猎的猎户晚上来不及回去,就住在这里,他们还在这里留了旧的兽皮,还有锅碗,给后来的人用。”
说着,她起身往山洞里面走了几步,还真的在一个拐角处翻出来一张旧的皮子,还有一个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的铁锅。
“你看,多好。”她抓着那张旧皮子往谢南行面前递了递。
看着近在咫尺的旧兽皮,谢南行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可林樾并没有察觉,她又坐回铺了干草的地上,挑了挑火堆,随口问道,“哎,咱们也算认识一场,我叫林樾,你叫什么?”
谢南行闻言一怔,抬眼看她,少女还没完全长开,一张巴掌大的脸上还透着稚气,可那双杏核般眼睛盯着人看的时侯,总是亮的惊人,令人一眼就难以忘记。
她似乎一点都不明白,姑娘家的闺名不能这么直白地告诉一个外男。
谢南行收回眼神,道:“谢南行,字不骞。”
“哎?你都有表字了?你记二十了?”林樾有些惊讶,这位公子看着倒是面嫩,没想到竟然都过二十岁了。
谢南行微微摇头,“家父提前取的。”
“哦,那你父亲还挺讲究。”林樾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她没问那些想要他命的人是谁,也没问他那些手下都去哪了,就连他是到底是谁,都下意识地没问。
她不是不好奇,只是她敏锐地察觉到,就算她知道了答案,那答案的重量也不是现在的她能够承受的。
她只是想还了他曾经救她一命的人情,仅此而已。
再多的,她真的无能为力。
谢南行轻嗯了一声,头微微低了下去。
山洞里安静了下来。
“咕——咕——”
突然,一个奇怪的声音响起,而且似乎是从林樾那边传过来的。
面对谢南行突然投来的视线,林樾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肚子,笑了笑,“我饿了,之前一听到可能有人要害你,就忙着找你去了,都没顾得上吃东西。”
少女的笑容在火光下有些耀眼。
林樾起身往洞口走去,探头往外看了看,又折回来,“我得出去抓个兔子,这种天的野兔可肥了。”
说完,她又往外走,到了洞口她扭头交代道,“你呆在这儿别动,我很快就回来,那边水囊里有水,干净的,可以喝。”
没等谢南行回应,林樾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铺天盖地的夜色里。
谢南行坐在原地,看着洞口的方向。
片刻后,他唇角微微上扬,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可那笑容眨眼而逝,快得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
林樾没有撒谎,她真的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只处理过的兔子。
“谢南行,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这兔子贼肥!”
谢南行的视线却在她冻得通红的手上停留了一瞬,点了点头,“嗯。”
林樾显然兴致很高,她找来一根树枝,极其麻利地把兔子穿上,架在火上烤,并从她随身携带的小布袋里掏出各种调味料,极均匀地洒在上面。
半个时辰后,林樾感觉自已整个人都被肉香味给包裹住了。
她撕下一个兔腿,大方地递给谢南行,“给,特别香,趁热吃!”
谢南行看着面前烤得滋滋冒油的大兔腿,脸色微微僵了下,“不用了,多谢。”
说完,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加了一句,“我不喜肉食。”
林樾眨了眨眼睛。
这世上竟然有人会不喜欢吃肉?
她又上下扫视了一圈谢南行,“你不吃肉怎么长这么大个的?我老爹说了,人就要吃肉,吃了肉才能长高,才有力气上阵杀敌!”
谢南行再次朝她摇头,林樾这才相信谢南行是真的不爱吃肉。
她收回了兔腿,大口地咬上去。
真香。
也不知道是不是提到了老爹,林樾的情绪突然有些低落,连眼里的光都暗下去不少。
不过她掩饰的很好,并没有在谢南行面前表露分毫。
她一个人默默吃了大半只兔子,把剩下的裹好,仔细地放在一旁,留着明天吃。
夜很深了。
林樾吃饱有些犯困,她含糊地跟谢南行说了句,“不早了,快睡吧,等天亮了,我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说完,她就要裹着那张旧皮子躺下。
就在这时,从她开始吃饭就沉默不语的谢南行突然开了口,“林樾。”
林樾睁着迷蒙的双睛,扭头看他,“嗯?”
谢南行仍旧坐在那里,腰板挺得笔直,“我发烧了。”说完还顿了顿,又加上两字,“高烧。”
他双眼直愣愣地看着林樾,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只是眼睛里像起了一层雾,朦朦胧胧的。
每到冬天,他身上的毒就会发作,像是躲在暗处的毒蛇,每年都要伺机咬他一口。
而前段时间,陈姑娘刚把毒压下去。
现在本该是他静养的时侯,老皇帝却是一道旨意就将他召回京都。
连夜奔波,荒天雪地,能撑到现在,已经是陈姑娘费尽心血看护的功劳了。
林樾心头一惊,连忙探手去摸他额头。
滚烫,热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