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已经唤屋外的云苓送客。
他眼神闪过一瞬诧异又很快散去,走到门口时。
傅廷洲停住脚步微微侧头,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半明半暗。
“除了爱,本王无法给你,你若需要个孩子傍身,本王也可以答应你。”
如此施舍的语气。
我笑了:“不必,我还要多谢王爷这么多年来馈赠的汤药。”
他倏然看向我,半晌后,温声道:“抱歉。”
话虽如此,可他眼中却无半分愧疚之意,甚至带上一丝冷冽的警惕。
我恨自己对他的了解,才会看出那眼神的含义。
定是觉得我心机深沉。
他离开后,我再也忍不住喉中的腥甜,一口血喷薄而出。
云苓大惊失色地上前扶住我:“王妃。”
我看着满地红梅似的刺目血迹,低声喃喃。
“他是真的不在意啊。”
他只关心我不会伤害张婧安。
在知晓我不是陆颜夕以后,他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一句——
我生病了。
身体急速衰败下去,原因不明,药石罔效。
就连张婧安来探望我,我也没有见。
我听见屋外,云苓按照我的话转告:“段夫人,我家王妃说您现在怀有身孕容不得差错,恐将病气过给您,不好相见。”
张婧安担忧的声音响起:“那你将这人参给阿夕,待她康复,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不多时,云苓进来,怀中还抱了个盒子。
“王妃,这是段夫人送您的百年人参,要不要让人煮了给您补补身子?”
百年人参难求,看这人参的成色更是极品,只怕价值千金也不为过。
我心中酸涩难言,张婧安待人极真诚善良。
有此挚友,是我之幸。
只可惜,我怕是不能兑现与她互相陪伴到老,看对方儿孙满堂的誓言了。
我已执念成魔,身堕地狱。
拭去眼角泪痕,我摆了摆手,无力道:“收起来吧,别糟蹋了东西。”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吃再多的补药也无用。
我这是心病。
傅廷洲来时,我刚将中午喝的粥全吐了,恹恹躺在贵妃榻上。
他在一旁坐下,端起刚煎好的药喂到我唇边。
我微微偏过头,无声地抗拒着。
“本王已命人为你换了药方,你还有什么不满可以与我说,不必用这种方式抗争。”
他语气温和又无奈,像在哄一个任性的孩子。
那缱绻神色,恍惚间让我以为还像从前那般相爱,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可当我看入他眼底,却终于看清那一片空洞漠然。
他只是一个眼神,我心脏便被撕扯得鲜血淋漓。
这一刻,我都想嘲笑自己的没用。
“不必换的。”
“我很感谢你的狠心,没有孩子,至少我在离开时,还能少一个牵挂。”
他终于褪去从容,冷了眉眼。
“你还在想着离开?”
我喑哑一笑:“王爷放心,我在离开前定会处理好一切,让您没有后顾之忧。”
他沉默良久,终于抬眸看我:“王妃可否陪本王去个地方?”
自从说破后,他对我的称呼只剩下了王妃。
我平静应声:“好。”
他想伸手扶我,却被我不动声色拂开。
“王爷又何必再装模作样,苦了自己。”
他愣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
他带我去的地方并不远,是他的书房。
可只是短短一段路,我额头便已经沁满了一层冷汗。
进到书房,他当着我的面拿出那本日录。
就在我不解时,他却打开一个火折子凑近,将那本记录了他所有秘密的日录付之一炬。
“王妃,就当这日录不存在,你也没有看过,我们还像从前那样生活不好吗?”
我想起那日录里的记载,闭了闭眼,走上前按下一个机关。
两侧的书架缓缓打开,一个暗室出现,里面摆满了人物木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