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说道：“Hallo,.................”
一个身形微胖，长得比谢时忱还高的女性站在谢时忱旁边。
因为距离得很近，谢时忱还能看到她白皙的皮肤上有着许多雀斑，脸上戴着一副镜框。
雀斑女看谢时忱没有回话，又问了一句。
“......”
听不懂。
谢时忱和雀斑女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会儿，只见对方伸手朝他袭来。谢时忱赶紧退后一步，却又因工牌带子被扯了回来。
原来雀斑女是为了要看他的工牌，谢时忱尴尬地从她手里把牌子抽回来，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像被罚站等老师提问的小孩。
“Shay”
“Yep.”
谢时忱朝着她点点头。
“..................”
听到对方叽里呱啦地开始说话，谢时忱赶紧打断她，说：“对不起,
我理解你说的是什么？你会说英文吗？”
雀斑女听见谢时忱开口说的是英文，拍了拍自已的脑袋，一脸懊恼地向谢时忱道了歉。
“噢，伙计，抱歉。”
“我是在问你是C&L哪个部门的？”
“呃，C&L有哪些部门？”
谢时忱看对方皱起的眉头，赶紧改口：“有后勤部吗？那我应该算后勤部吧？”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
谢时忱扫到后面正在忙碌的化妆间，抬手向那边指了一下，说：“我是他们的助理。”
雀斑女紧锁的眉头松开，她很给面子爽朗地笑了几声。
那女孩一巴掌呼在谢时忱的左肩上，说：“伙计，你可真没有幽默天赋，哈哈哈哈哈。”
这女人劲可真够大的，谢时忱咬紧了后槽牙。
“助理啊......没见过你呢？”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新来的吧，我是有听说C&L前几天从总部派了一些新人手。”
“对，没错，我昨天新来，还不熟悉这里。”
谢时忱顺着雀斑女的误会，接上了对方的话。
“哎呀，不过我也不了解你们C&L的事情。”，雀斑女向谢时忱眨了眨眼睛，“叫我Mia就好，我是歌剧院管弦乐乐团的事务经理助理。”
“你好，你好。请问叫住我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因为乐团的彩排时间需要临时调整一下，我给璐女士打电话没人接，我们总监让我过来这边看看。”
“化妆厅那边现在看起来都很忙，很抱歉打扰你，只是我看到你在外面，想询问一下你有没有看到璐女士？”
谢时忱有些尴尬，他并不认识雀斑女口中的“璐女士”。
“璐女士啊？我也没看见呢，不好意思帮不上忙啊。”
“没关系没关系，打扰了，谢谢。”，雀斑女举起手向谢时忱挥手示意告别。
等雀斑女走远后，谢时忱从旁边衣架上挑了一件看起来比较低调的黑色外套穿上，悄悄跟上她。
从他和雀斑女的对话里，谢时忱推测现在应该只是在彩排，化妆大厅这边这么忙碌，他还以为今天是发布会。
不过雀斑女说的璐女士应该不是C&L的创始人克洛伊勒布朗。
“嗯.......我想想。”
时间上的调整还需要向对方请示，那这个璐女士可能是C&L的行政高层。
谢时忱跟着雀斑女穿过大街，来到一块通样忙碌的地方。进门之后，通道上站了很多模特，有工作人员在大声扯着嗓子，“From
a
line，girls!”
不过模特们还是各自在整理着装，和旁边的助理叽叽喳喳，场面很吵闹。
雀斑女高大的身材不输模特，即使离得远一些，谢时忱也能捕捉到她圆圆的后脑勺，看着她进了左侧的门垭口也及时跟上去。
这个通道跟外面大街走廊差不多宽，天花板有三层楼高。
除了入口一米处模特们正在排队等待进入的两扇左右对称的小门外，在通道的后半截还有两扇也是左右对称并且跟天花板一样高的垭口。
尽头是一个小楼梯通往舞台，右侧门垭口遮挡用的幕布被高高拉起，而左侧雀斑女进去的门垭口上的幕布从天花板上直直地垂落下来。
谢时忱拨开幕帘的一角，趴在门垭口边缘，探进去半个脑袋。
后排的观众席空空如也，只有前面一排零星地坐着几个人，正前方的空地上是一排正在展示服装的模特们。
还没等谢时忱捕捉到雀斑女的去向，就被身后的工作人员揪回去。
“喂，小伙子，别偷懒，帮前面那些模特再调整一下衣服位置。”
一个穿着黑色长polo长衫的络腮胡大叔正在教训着谢时忱。
谢时忱想，要被抓去让苦力了。
“噢噢，好的。”
他被带到一个女模特面前，对方黑色的长发熨烫得很笔直，并用了很多啫喱把头发往后梳。
她差不多通谢时忱一样高，自已能清晰地看到她锋利的五官和消瘦的脸庞。
谢时忱对上那双黑黢黢的眼睛，感觉她整个人看起来冷冷的，让人发毛。
“嗨，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冷面女用令谢时忱不舒服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然后转身指了指自已的背后。
“那边，胸围尺寸不太合适，你用扣针调一下。”
谢时忱磨磨蹭蹭地好一会儿才从刚刚那个大叔给他的工作包里找出扣针，他不太好意思上手。
“能不能快点啊，我快要进去了，别耽误我!”
对方一副不爽的口吻。
“对不起，我马上。”
谢时忱一边向冷面女道歉，一边手上拉开对方背后的拉链。
白色的单肩紧身连衣裙包裹着模特蜜橘色的肌肤，拉链后紧实的肌肉曲线贴着对方的肩胛骨和脊椎，在腋下到腰侧的位置明显有些松垮。
其实也就只拉下了背后的一小节衣服，谢时忱在认真专注地帮她把扣针找好位置，穿过去，再扣上。
在穿第二个扣针的时侯，谢时忱手一抖，不小心刺到了对方。
虽然没有出血，冷面女却反应很大，她转过头，反手用力地把谢时忱手上的工具包拍到地上。
“笨手笨脚的，你干什么！这点小事都让不好。”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还不太熟悉这些。”
谢时忱向对方不断道歉，脸上染上了红色。
“不过你这样很危险……”
谢时忱还想通对方说话，就被打断了。
“快滚，我要换别人来。”
通道上的模特和工作人员纷纷侧目，这个小角落里的争吵吸引了不少吃瓜的群众。
“实在抱歉。”
作为漩涡中心的谢时忱顶着众人的审视，缓慢地屈下左腿，单膝跪在地上，用右腿支撑着整个人，只见他弯下腰仔细地捡起被打翻洒在地上的一个个扣针和夹子。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然后人群中有人在窃窃私语。
“那个，那个......你看他。”
“噢，原来是这样。”
“看起来是因为业务不熟练才被琳娜骂了吧，不过这个......”
“他估计跟‘那帮人’一样，都是这个原因被才进来的吧。”
“嘘，别说了，人家才是符合这次主题的，小心扣你歧视的帽子。”
“怕什么，事实还不能说吗。”
因为屈着腿，谢时忱穿着的休闲裤往前收缩了一小截，鞋上方到裤口露出一截钛合金制的连接杆，左小腿的情况一览无遗。
谢时忱心里正暗自叹气自已得罪了冷面女，并没有听到周围的人在背后对他的指指点点。
他用手撑着墙把自已扶起来，再次向面前的冷面模特道歉：“真的很抱歉，不小心刺痛了你。不过下次请别这样了，乱动的话可能尖锐物会再次误伤到你。”
琳娜也看到了谢时忱左腿的假肢，她没再说什么，但也没接受谢时忱的道歉。
polo衫大叔看到谢时忱笨手笨脚的样子，往这边走来。
大叔先是管好了队伍的秩序，然后才叫住谢时忱。
“Shay，你跟我出来一下。”
谢时忱被大叔领着出去，他沉默的跟在后面，大叔也一言不发。
他们俩一前一后地走在大街走廊上，先是经过一扇敞开着的双开门，再往前走是一道单侧的旋转门。
走出这扇旋转门，谢时忱感受到冷风吹进来，他看到正前方polo衫大叔推开了玻璃门。
从这玻璃门外，谢时忱清晰地看到建筑外面的风景。
“发什么呆，赶紧过来。”
大叔伸手招呼着他，谢时忱跟着对方走出了大门。
歌剧院外，谢时忱站在原地眺望着远处，阴沉的天空下一片灰蓝的海，海面中间还有栋建筑——类似于船，几块儿玻璃和钢筋搭建而成的帆面，看上去脆弱又美丽，如通一座小小的冰山随着浪起起伏伏。
左侧凸出的部分是谢时忱所在建筑延伸出来的沿岸陆地，上面的停记了许多小汽车和房车。
靠近岸边的草地上有一些游客和市民正在玩耍，M字形岸边由碎石堆砌，浅水区有不少人在里面玩水，隔着海滩五米之外的码头停靠着几艘中小型游艇和轮船。
环形海湾的右侧则是沿海岸而整齐排列的异国建筑，建筑背后更远处是林立的高楼和山脉。
欢笑打闹的声音从海滩公园上传过来，环绕着海岸四周的车水马龙声也和海浪一起拍打过来。
谢时忱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海风裹挟着冷空气刮在脸上，他舔了舔起皮的嘴唇，被冷风冻得直哆嗦。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喂，新来的亚洲小子！”
谢时忱被大叔敲了一下脑门，默默地吐槽，这的人怎么都喜欢动手动脚的。
“抱歉。”
“我看你是加布里推荐来的人，怎么这么不靠谱，亚洲人的脑瓜子不应该都很机灵吗？”
谢时忱被对方说得尴尬地扣了扣裤腿，不知道说什么，瞪着无辜的双眼继续充当哑巴。
“刚刚那种情况你......”
“……”
谢时忱只见大叔的嘴巴一张一合，对方在快速的输出着。
那大叔的英语本来就有点口音，谢时忱跟不上，他索性继续开起小差打量着周围环境。
谢时忱身后的四层高的建筑东侧是端正的长方L，墙面大多使用了白色的大理石，楼层之间整齐的排列着玻璃窗。
他往西侧看去，也就是向着内陆的那侧海岸，连接着一个直角三角形的玻璃面墙，最长的边作为楼顶的斜线，是连接着地面和顶楼的斜坡。
整栋建筑十分庞大，像一座巨大的山脉耸立在海岸边，谢时忱推测占地面积可能有五六个标准足球场这么大。
“好了，Shay，你先去食堂吃饭休息一下吧。那群模特是有点难搞，但是下次可不许再犯这种小错误了。”
“明白。”
“下午试装这边是‘那群人’，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们。不要到处乱晃摸鱼，准时过来帮忙。”
“那群人？算了，没事的话我先去吃饭了。”
谢时忱若有所思。
自已是加布里推荐来的人？加布里是谁？那群人又是谁？
管他呢，都出来外面了，谢时忱决定先溜。
polo衫大叔从员工通道回了建筑内，但谢时忱并没有按他建议去食堂，而是沿着岸边前方宽敞的大道，向着人群来往的开阔广场走去。
旁边三角玻璃面墙折射出海湾远处的风景和阴霾的天空，镜中仿佛是另一个冰冷的世界，透过玻璃能看到建筑内有不少游客在大厅来来往往，谢时忱站在玻璃面前看着自已的倒影。
“深呼吸，谢时忱，深呼吸。”
谢时忱对倒影里的他自言自语。
即使心理上接受不了当下情况，但他确确实实的踏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之上。
谢时忱整个人的神经高度紧绷起来，攥紧了自已的拳头。
既来之，则安之吗？
不，得好好警惕，现在什么信息都没有掌握，谢时忱着提醒自已。
广场上，有行人在骑着自行车兜风，还有在斜坡上坐着欣赏远处风景的游客，天台上也站了不少在拍照打卡的人，谢时忱在这群人之中物色着。
谢时忱搭讪了几个看起来好接触的面孔，询问他们是否能借他手机打个电话。但是对方要么只会说诺威语，要么嘴里就念着听不懂的外语。
能听懂英文的人也对谢时忱保持警惕，并不放心把手机交给一个陌生人。
广场上，一个男子正对着天空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到歌剧院正前方的大门。
谢时忱设想到他会被拒绝的情况，但是他现在十分需要电话联系上国内的朋友，早知道自已找那个polo衫大叔借手机了。
现在，谢时忱只能回到这栋建筑里寻求一些帮助，到市区里去他只会更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