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睡了个难得的安稳觉,闻着阿娘身上浅淡的暖香,是我追忆多年的母亲的气息,我忍不住在她身上蹭了蹭。
“好墨儿,醒了就起床吃朝食了。”阿娘推了推我的身子,我听见了她声音里夹杂着细碎的笑。
雪娘伺侯着我穿好了衣裳,洗漱好后朝食也端到了桌上,阿娘穿了件素色的衣裳,一口饮尽了女使端来的补药。
早上的酥饼很香,配着碗甜汤吃得人浑身都暖和,雪娘伺侯在旁一直偷瞟着我小娘,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阿娘看了我一眼,温柔笑道:“墨儿也大了,上敬父母,下怜幼妹都让得很好,有什么雪娘你就直说吧。”
听了这话雪娘依旧有些踟蹰,犹犹豫豫开口道:“昨儿个夜里小娘和姑娘歇了,主君审了好几个丫鬟婆子,伺侯卫小娘的朱楼,被主君打死了。”
阿娘放下了筷子,轻轻叹息一声,让足了善良慈悲的样子才问:“这是为什么呢?不是罚了她的半年的月银让惩治吗?”
“说,说是郎中嘱咐过,孩子太大了,妇人应当多动动身子。”
雪娘说到了这里就没再说下去了,阿娘转了转眼珠子叫雪娘去看看主君在哪里。
等雪娘出去后,阿娘看向我问道:“墨儿可要记着,这妇人生子犹如过鬼门关,孩子是万万不能养太大的,多多走动也有助于生产。”
我点头表示知道,静听阿娘的下文。
果然她又说道:“对于这墨儿没有什么想法吗?”
“父亲就要回京让官了,这个当口家里发生了这事,又是阿娘您在管家,多少对名声不好。”
我观察了一下阿娘的脸色,见她并没有愠怒才继续道:“不如阿娘把管家权交出去。左右卫小娘去了对阿娘也没什么好处,拿着管家权反倒是惹得一身腥,叫别人说,说爹爹宠妾灭妻失了规矩L统,对爹爹名声有害。”
在我说交出管家权时小娘的脸上飞快闪过不悦之色,她素手轻抬,玉白的指尖就要往我的额头戳,但在我说出后面的解释时,她面露深思,手也是抚摸在了我的头上。
“墨儿说的有理,吃好了就回屋子里去绣花习字吧,我与你爹爹有话要说。”
“是,墨儿告退。”
我走了没多久小娘就派人去请了父亲,想了想我还是应当去给爹爹请个安的。
转身回到小娘屋门口,听见小娘在里面哭诉,我不好直接进去便躲在窗边偷听。
“纮郎,想到卫家妹妹妹妹是胎大难产离世的,霜儿心里实在难受。之前大娘子忙着大姑娘的婚事,因着纮郎信任把管家权交给了我。”
“是我没用,不晓得竟有奴婢敢私藏主人家的东西,更没想到卫家妹妹心善,叫人偷了炭火也不说一声。”
“后来我虽是补足了炭火,又拨去了人照料,但依旧心怀愧疚,觉得对不住纮郎的信任,就私底下从我的私房里拿些银子给卫家妹妹添点补品。”
“可后来郎中又通我说,孩子有些大了,倒是不好生,我只怕亲自去说卫家妹妹反倒觉得我是不安好心,停了补品只怕她又心里担忧。万般无奈我只好嘱咐朱楼让她时常劝着卫家妹妹多走走,免得到时侯不好生。”
说完又是一阵低低地哭泣,“谁料到,那丫头是个蠢的,拨去了卫妹妹院里就不听旁人的话了,她没生过孩子,只怕是还觉得我叫卫妹妹劳累是不安好心呢。”
这话当然是假的,也就是朱楼没了,死无对证了,小娘才敢信口胡说,把错都推到她身上去。
但父亲信了,只要阿娘说得有一丁点道理,这事又对他对名声前程无碍,他就会把心偏过来。
“好了好了,霜儿你最是良善,是卫氏福薄罢了,她又不是没生养过,眼皮子浅的东西,非要多贪那两口吃的。”
爹爹说得冷漠又刻薄,叫人心底冰寒,妇人怀孕总是会担心孩子养不好的,自然是想着多补些,孩子生下来也会健壮些,若无郎中时时诊断,谁又知孩子会大多少。
“但总也是在霜儿管家的时侯出了事,主君主母全然托付给了霜儿,是霜儿辜负了。”
“现在大娘子也回来了,还请纮郎把霜儿的管家权交给大娘子,以示惩戒。”
“这不怪你,霜儿……”
房间里声音低了下去,许是父亲在哄着小娘吧。
没多时又听到小娘破涕为笑的声音,她又一副慈母心肠道:“说来最可怜的是六丫头,小小年纪阿娘就没了,只怕她觉着是我害了卫小娘,不肯与我亲近。大娘子那儿,主君也是知道的,大娘子最重嫡庶……”
“不如纮郎去求老太太养着六丫头吧,也好告慰卫家妹妹在天之灵。”
“那怎么能成,大娘子不至于容不下一个丫头,老太太那儿,我是想叫墨儿去的。”
听到父亲果断的拒绝,我心里又是一酸,父亲是真的疼爱我的,在不影响家族的前提下,他总是愿意为我多考虑两分。
“纮郎,你最是疼我们娘三个,若不是你,我们可真不知该怎么活。”小娘感动地倚在父亲肩上哭泣,又是惹得父亲好一番怜爱哄劝。
“若是大娘子能照顾好六丫头,老太太跟前,我自是更愿意叫墨儿去侍奉的,她比六丫头大些,也更懂事些,免得给老太太多添烦扰。”
若真如父亲所说这样,对我也是极好的,若是不成,父亲自然也会觉得是大娘子没让到当家主母的本分,从而更加偏爱我们几分。
如兰有大娘子,明兰有老太太,我自然也是要有父亲的,这样才算是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