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长途车回到家里,大门紧锁。高峰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
“大妈,我妈去哪了?”
秋收已过,地里暂时没有农活,父母能去哪儿?
“小峰,你爸住院了,你妈服侍你爸呢!在镇医院,赶快去吧!”
王大妈神色忧虑,高峰心知坏事了,父亲肯定是和人发生了冲突。
在村里借了一辆摩托车,一路上风驰电掣,十多分钟到了镇医院。
“小峰,你怎么回来了?”
病床上,高彦华头上裹着白纱布,正在打吊瓶。
“妈,我爸的头是咋回事?”
高峰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怒火中烧。
“没事,爬楼梯摔了一跤。”
赵兰英强颜欢笑,说得很平静。
“妈,别骗我了,到底咋回事?”
赵兰英叹了口气,儿子长大了,瞒也瞒不住。
高峰顺利去沣河镇上班,赵兰英依照高峰的叮咛,没有将实情告诉丈夫。
时间长了,高彦华茶饭不思,一万五千块钱给了人,哪能吃进去饭。
初十,驿镇是集市。家里卖了一些粮食有了钱。赵兰英觉得儿子都在政府上班了,日子也不能过得太清苦,所以缠着高彦华到集市上买点肉,回去改善生活。
驿镇是平安县.赵县和安宁市西城区三地交界处,自古是西出汉城第一站,有着悠久的历史。
国道从镇街道横穿而过,交通便利。每逢三.七.十设有集市,与别的乡镇相比经济比较繁荣。
在逛街的过程中,发现小偷偷钱。高彦华心直口快,当场呐喊着抓贼。
谁知三个小偷贼喊捉贼,不但打破了高彦华的头,而且敲诈勒索,要赔偿精神损失费三千块。驿镇派出所出面调解也无济于事。
这帮小偷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人,高彦华躲在医院也无法安生。
高峰压抑着胸腔的怒火,告诉母亲自已出去一趟。
赵兰英眼里尽是担忧,儿子的性子变了,怎么劝也听不进去,只好告诫他出门别惹事。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高彦华问心无愧,公家不办事,谁有啥办法?”
“你少说两句,还嫌事不大吗?”
高彦华也担心儿子心高气盛出去找那些小偷说事,实际上是在劝解儿子,只是说话的方式不对,似乎在抱怨政府处事不公。
在赵兰英的千般叮咛下,高峰出了医院。
驿镇这些捞偏门的大部分都与张骁勇有瓜葛,找到他事情就好办了。
在街头转悠半天,平安大酒楼门口,两个胳膊上有纹身的青年叼着烟正在闲聊。
“哥,麻烦问一下,勇哥在哪?”
两个青年猛然站起来,眼神戒备。其中一个拨开高峰递过来的香烟问道:
“你是哪里的?”
“哥,你就说我姓高,勇哥知道。”
说话的青年转身进了酒楼。
大约三分钟,青年出来带着高峰上三楼。
三楼楼道最里间,张骁勇翘着二郎腿,怀里抱着一名妖娆少妇。
少妇嘴里叼着一根女士香烟,目光呆滞仿佛是天生的玩偶。
“兄弟,怎么有空来找我?”
张骁勇在女人的高山上狠狠揉搓了一把,推开她,隔空扔了一根烟。
“初十我爸在街道被人打了,还被勒索三千块钱。”
张骁勇若无其事的解释道:
“这事我不清楚。”
然后拍了拍手掌,门口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黄毛。
“安子,去问一下初十哪个不长眼的打了我舅。让他马上滚过来。”
驿镇街道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都有。小偷这一行都归他管理,从中收取保护费。
“兄弟,别生气。要不这个少妇让你玩玩,免费。”
说真的,少妇长得颇有姿色。身上有一种贵妇气质,看似在哪里见过。
“勇哥,别逗了,你的女人我敢动?”
“兄弟,这女人瘾大,好赌。输了不少钱,只能拿一身肉偿还,只要你给钱,谁都可以玩。”
张骁勇旁若无人的将手从少妇领口塞进去,搓了半天才意犹未尽的抽出魔爪。
少妇一点反应都没有,听了张骁勇的话,反而主动上前蹭进高峰的怀里,眼神里有了一丝光彩。
高峰用力推开少妇温软的身躯,摇摇头,放在前世估计早已把持不住了。少妇见高峰十分抗拒,于是安静的依靠在旁边。
半个多小时,安子领着三个面黄肌瘦的男人敲门进来,其中一个‘噗通’跪在地上。
安子看了看依靠在高峰身边的妖媚少妇,下意识的攥紧拳头。
“勇哥,我不知道那人是老舅,你就饶了我吧?”
“闫小兵,你胆够肥的,我舅你都敢动手,你自已看着办吧!”
“勇哥,我知道规矩。”
闫小兵从腰上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将左手放在桌面上,嘴里咬着一块红色手帕,一眼不眨的用匕首切掉自已的一截小拇指。
鲜血激射,高峰一阵晕厥。闫小兵是个狠人,手指断了依然在赔不是。
另外一名男子二话不说,拿起血淋淋的匕首,看样子会重复刚才的场景。
“算了,勇哥!我爸的伤也不要紧,以后让他们别骚扰我家里人。如果要寻仇,找我。”
这三个人明显是烟民,靠着小偷小摸或者坑蒙拐骗混口饭吃。切掉手指左手等于断了财路,张骁勇拿什么挥霍?
张骁勇不但收取保护费,还经营地下赌场,贩卖大烟等等。这些手下大部分都吸大烟,而他就是最大的卖主。
面子该给的都给了,过犹不及反而会深受其害。再说,张骁勇是给赵刚刚的面子,而不是高峰。
如果太较真,张骁勇必然不会阻拦,只是下次会不会继续容忍很难说。
这些亡命徒杀人放火只为求财。
“好了!既然我兄弟替你们求情这事就此揭过。你们每人拿出一千块,算是我舅的伤害补偿。”
“谢谢勇哥,我们马上就办。”
三个人不停的弯腰道谢,生怕张骁勇反悔。
“哥,不用了。再说他们也是你的人,都不清楚这层关系,给我个面子。”
张骁勇笑得非常开心,高峰很识时务,懂分寸,是个明白人。
“兄弟的面子我肯定给,没事了,你们走吧!安子,拿酒。”
解决了麻烦,高峰总不能过河拆桥,勉强陪着张骁勇喝了三瓶啤酒。
旁边的少妇酒量惊人,一沓啤酒12瓶,眨眼间喝了六瓶。
“勇哥,谢了!下次我回来请弟兄们喝酒。”
“好说好说!以后来镇上,到酒楼来找我。”
下了楼,高峰在附近的批发部花了二百块钱买了两条烟,悄悄放在酒楼的柜台上。人情要及时还,亡命徒的人情最好别欠。
回到医院,高峰发现病床底下东西一大堆。
“妈,咱家亲戚来看我爸了?”
“不是,刚才那三个小偷过来道歉,买了好多东西。”
赵兰英没有追根问底,这事肯定与儿子有关系。
“江晴,那个高峰你怎么看?”
张骁勇双腿搭在茶几上,手中端着一杯金黄的啤酒,身边的女人衣衫不整,斜靠在沙发上。
“看得准,我放你回去。”
听到张骁勇放她离开,麻木的江晴来了精神,眼神变得明亮的许多。
“冷静.狡猾.懂人性,戒备心强。”
“总结的好,你走吧!”
江晴没有任何犹豫,起身就走,她要逃离魔窟,永远不要再来。
“呵呵!你跑的掉吗?”
张骁勇喝掉啤酒,一把将酒杯捏碎,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江晴是安宁市的私营企业家,家财万贯。经常来往于赵县和安宁两地。
张骁勇经营地下钱庄,手下专门有人拉客。遇到有钱人想方设法下套,最后将这些赌徒的钱财榨干。
江晴便是其中一个,在赌场输了一百多万,又借了十几万高利贷。2000年的一百万,绝对是天文数字。
没钱还只能沦为赌场的玩物。
张骁勇深知赌徒的心理,江晴一定会卷土重来。数十万的高利贷都不要了,下次输完了,大不了继续肉偿。
镇医院,高峰办理完出院手续,难得休息。于是带着父母在街道闲逛,顺便看看有没有家里需要的东西。
随着父母日益渐老,高峰反省自已,上辈子几乎没有陪着父母出去逛过。
“嗨,高峰,真的是你?”
街道上,苗静飞快的跑过来,看花了路上的行人。
“叔叔阿姨好,我叫苗静。”
高彦华和赵兰英的眼神亮了,多漂亮的姑娘,这身材,这屁股,绝对能生养。
“苗静,你不上班吗?”
“我下乡刚回来,远远看见你的背影,怎么样,我的眼睛亮吗?”
高峰没有回答她的话,心里说道:你的眼睛还不如我爸妈的眼睛亮!
老两口的心思,高峰摸得透透的,早盼着抱孙子呢。
“你不回镇上汇报工作吗?”
“不用,领导让我回来的。”
高峰顿时头大,果然胸大无脑,古人诚不欺我。
“叔叔阿姨,好不容易见到你们,我请你们吃饭。”
“不用了,我们家离镇上远,还得早点回去呢!”
高峰发现这妮子是故意的,赶快转移话题。
“哪里远,陈高村距离驿镇直径四千一百米,当年生产队时镇上专门测量过。”
高彦华的记忆力惊人,一语道破天机,高峰真不知该如何表扬老爹。
“闺女,要不阿姨请你吃饭,刚好中午没吃饭。”
老娘绝对称得上知书达礼,以后绝对是数一数二的贤德婆婆。第一次见人家姑娘,怎么可能让娃掏钱呢?
“妈,我回来问你们,你明明说吃过饭了?”
“你妈骗你呢!天天被小偷骚扰,能吃进去饭?”
高峰想死的心都有了,天下哪有这样的父母。
反观高彦华夫妇,越看越觉得女孩子顺眼。
“叔叔,阿姨,我带你们去吃好东西。”
苗静拉着赵兰英的手,朝着高峰眨眨眼。其实苗静一点都不笨,不过是故意卖萌而已。
那一夜,高峰的一举一动牵动着少女的心神。在她对这片世界产生迷茫时,高峰的出现改变了她的认知。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想请他吃顿饭。
“苗静,现在是上班期间,改天吧!”
高峰不想父母产生误会,断然拒绝了苗静的好意。
赵兰英怎么也想不通,这么漂亮又善解人意的姑娘,看儿子的态度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高彦华通样察觉到问题出在高峰身上,不过也很骄傲,在这方面儿子比老子强。
苗静将自已伪装成一副傻女形象,甜甜一笑。
“叔叔阿姨,我突然想到要回镇政府向领导汇报工作,改天我再请您们吧!”
“好啊,闺女,有时间来我家玩。”
赵兰英虽然心里不舒服,却不能反对儿子的意思。她知道儿子心中放不下哪个她,只是毕业一年多了,双方只是偶尔来过几次书信,一切都是未知数。
心里再难受也得忍着,她不能左右儿子思想。时代变了,早已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
苗静明白高峰有看法,她相信时间会验证一切。不是每一个驿镇党员干部都像某些人表现的那样不堪,她也相信,绝大部分干部都有一颗造福于民的心。
“高哥,勇哥说晚上请你在平安酒楼吃饭。”
就在与苗静分别之际,张骁勇手下的安子带着两个长毛青年过来邀请高峰吃饭。
两个长毛一左一右站在安子身后,冷眼瞧着高峰。
先礼后兵。
看架势不去也得去,高峰知道这一关怎么也得过。
“小峰,他们是?”
高彦华的表情凝重,抖抖嗦嗦准备从裤兜里掏出香烟,这些混混惹不起。
苗静充记忧虑,这些人常年在镇上惹是生非,来者不善!
“妈,你们先回吧,吃顿饭而已。”
赵兰英虽然点点头,心里却明白,这顿饭不怎么可口,看形势不吃是不行的。
“峰哥,勇哥很欣赏你,我从来没见过勇哥对谁这么上心。”
路上,安子酸溜溜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高峰心中有了大概的猜测。
平安酒楼二楼包间,张骁勇端坐主位,旁边有七八个手下作陪。看到高峰进来,其余人都恭敬的起身问好。
“兄弟,快来坐。”
张骁勇站起来,搂着高峰的肩膀,态度之亲昵令一众手下愈发羡慕。
高峰也不含糊,掏出香烟友好的给每人来一支。
都是江湖汉子,没有太多套路,两个字–喝酒。
三瓶白酒下肚,坐在张骁勇下首的一名三十多岁的红脸汉子,双手端起酒杯对着高峰说道:
“高兄弟,我和刚刚是伯叔兄弟,见过你几次,我叫赵龙。”
赵龙?
高峰瞳孔一缩,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