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钟瑜瑾准备就寝,然而宁墨峥却没有离去的意思。
钟瑜瑾手里拿着一本书,翻了一页又一页,没有看进去一个字,再一次偷看宁墨峥的时侯,他刚好也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钟瑜瑾像个偷吃东西被大人发现的孩子似的,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一本正经的又去翻书。
宁墨峥觉得好笑,说:“娘子,夜已深,还不就寝吗?”
钟瑜瑾心虚地说:“我在看书,还要再看一会儿。“
宁墨峥看着钟瑜瑾完全没有昨天晚上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反而有一种小女儿的娇态,随口问:“什么书这么有趣?这么晚了还不舍得放下。”
钟瑜瑾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咽了下去,看了宁墨峥一眼,微微一笑说:“我正在看一首唐诗,有两句话不太理解,不知道夫君能不能给我解答一下?”
钟墨峥差点一口茶喷了出去,如果刚才他没看错的话,她手里拿的应该是一本《汉书》,里面如何能有唐诗?再看她一双狡黠的眸子,不知道她想出了什么鬼主意想要戏弄自已,这反而让他来了兴致。
长夜漫漫,左右无事,不妨和她耍耍花枪,看看她到底耍什么诡计,也是点乐趣,于是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说:“什么诗难住了娘子,不妨说来?”
钟瑜瑾莞尔一笑,随口吟来:
扬子江头杨柳春,
杨花愁杀渡江人。
数声风笛离亭晚,
君向潇湘我向秦。
她的声音如通春日里细雨滴落在新叶上的声音,清脆而不失柔和,带着淡淡的书卷气。每一个字句从她口中流出,就像是琴弦上跳跃的音符,和谐而富有韵律,让宁墨峥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钟瑜瑾吟诵完后,问:“夫君可知是什么意思?”
宁墨峥从沉浸中回过神来,看她那计谋得逞的笑意,两个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觉得这样的她很是可爱。
其实他一听就知道这是郑谷的《淮上与友人别》,表达的意思是两人就要离别了,一个要去潇水和湘水流经的城镇,一个要去京城长安。钟瑜瑾在这个时侯念这样一首诗,用意不言自明,她是想让自已离开。
可他偏不让她如意,就要好好地逗逗她,挑了挑嘴角,说:“这首诗的作者十分不舍要离去的友人,意思是我本来要去长安,可是你要去湘水和潇水流经的城镇,那么我也只能弃长安和你一道了。”
钟瑜瑾听着他随口胡诌目瞪口呆,他到底懂不懂这首读的意思呀?难不成自已真嫁了个纨绔丈夫,这么简单明了的一首诗都不知道什么意思?
她激动地连说了两个“你,你”,后面“胡说”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有点搬了石头砸自已脚的感觉。
她已经说了不理解,让他解答一下,现在他解答了,她如果反驳,岂不是告诉他,自已是想要用诗来赶他吗?
宁墨峥看着钟瑜瑾有口难言的样子,心中暗暗爽快,含笑说:“娘子,你不是说我们要好好培养感情吗?所以我们以后每天都要通居一室,要不然怎么好好培养感情呢?”
钟瑜瑾闻言瞪圆了眼睛,他这是拿早上自已说给青霜的话堵自已,真是个睚眦必报、气量狭窄的男人,不由脱口而出:“你知道我那只是说给别人听的。”
说完后,突然反应过来,他听懂了那首诗,那样说是故意的,自已被他戏弄了,她气得想跺脚,转而一想要表现的优雅端庄,又把抬起的一只脚悄悄放下,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说:“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可是有协定的,要保持距离。”
宁墨峥看着她快要气疯的样子,偏偏还要端着,维持她大家闺秀的姿态,更想要逗逗她,不紧不慢地说:“所以你睡床,我睡榻,七八步远,中间还隔着一个屏风,距离够大了吧?”
钟瑜瑾已十分肯定他是在戏耍自已,决定不再和他绕弯子了,再绕下去,她非要气得吐血不可,干脆问:“你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住吗?比如外院,你肯定有自已的院子吧?”
宁墨峥看她已反应过来,逐不再逗弄她,说:“外院当然有我的院子,但是现在我成亲了就要住在内院,就要住在这里。再说了,我们刚成亲,必须住在一起,起码一个月,这是风俗。何况我们真要是分室而居,你在侯府可就难过了,我这样让也是保护你。”
钟瑜瑾一听是风俗,也无可奈何,再听他后面一句话,好像自已要是不领他的情,就是不识好歹,想想他说的也没错,刚成亲就分居,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别人,两人有问题吗?
上午认亲时,宋氏看似开玩笑的话,实则很尖锐,既是挑拨,也是表示不记,让所有人都知道婆婆偏向自已。
大家有了这样一个先入为主的观念,以后要是有个什么事儿,她再说婆婆偏向自已,即使不是事实,别人也很容易就相信,看来这个大嫂不是个省油的灯。
二嫂看着温婉,但是能在大嫂的挑拨下无动于衷,还能如常地微笑着,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如果真让人知道她和宁墨峥关系不好,她们还不使足了劲地踩自已,想想她就头疼,只能接受以后和他通居一室了,她嘟着嘴,悻悻地朝内室走去。
宁墨峥看着她明明不愿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觉得她其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女子,嘴角不由的翘了起来,或许以后的日子不会那么寂寞。
这天晚上,两人相安无事,一个睡床,一个睡榻。
钟瑜瑾上午认亲累的不得了,晚上又斗智斗勇了费了很多心神,躺到床上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两人按照习俗回门。
母亲拉着她悄悄问她,宁墨峥对她怎么样,她不想让母亲担心,说他对自已很好,公公婆婆都很和蔼,让母亲不用担心,母亲又嘱咐了她一番,才让他们回去。
他们回到定远侯府时,已经是下午申时了,先到玉晖堂向侯夫人问安,才回到翠梧苑。
兰心没有跟着她回门,看到她回来,欲言又止,她没注意,径直回屋换衣服。
换衣服的时侯,兰心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问:“怎么了?”
兰心朝外看了一眼,宁墨峥还在外间,兰心好像是怕宁墨峥听到一样,没敢说。
钟瑜瑾低声说:“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兰心凑到钟瑜瑾耳边,声若蚊蚋地说:“今天听到有人说三爷有隐疾。”